非息

我还没有去过威尼斯

【利艾】[AU104] 骑士法则 01-02

*AU末世打丧尸xAI科幻要素

*主利艾 副尤赫 104全员

*笔:非息

*BGM:My Misty Mornings - Fabrizio Paterlini《Winter Stories》

Warning:

1.含有战争描写,战损描写,负面&残酷情景描写。

2.含有真实建筑、地名、历史描写,但故事成立在架空世界之上,全文不带有对现实的映射。

3.全文默认为英文环境,对于“您”“你”,“他/她”“它”等称呼的切换取决于语境。

4.全文3卷23万字,点开前最好保证有充足的阅读时间,如果能耐心仔细地读完它,非常感谢。 


Rules of the Knight

Fanfiction of <Attack on Titan> 

Alternative Universe

*Levi Ackerman x Eren Jäger

*Ymir Blacksmith x Christa Lenz

Written by FEIXI

 

 

等到人类胜利的那一天

 

 

卷I

Chapter 1   2048

 

01

 

午夜三点,艾伦觉得冷,便摸出枕边的遥控器把空调关了。他租的公寓次卧不过十四平米,如果不开空调很快又会觉得闷,于是他在迷迷糊糊间拉开窗帘,踩上飘窗,把朝南的窗打开。

他就是在这一刻看见那道光的。

窗帘被风吹起一个角,荧蓝色的光倾泻进来,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他被这亮度刺得闭上了眼。

是在做梦吗?本就没有睡醒的少年呆愣在原地,赤脚踩着的大理石台面凉得像冰。

是在做梦吧。白夜只存在于瞬间,照亮夜空的光穿透幻梦后就消失,艾伦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破晓。窗外下起了雨,凉爽的风吹进来,温度正好,吹得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又抱着枕头睡了过去。

夏天就要结束了。

 

8月20日晚,艾伦·耶格尔把外卖盒收拾干净,拎着垃圾袋下楼。雨在傍晚停了,入夜后的兰伯特城斑斓无比,街边晚灯照在湿漉漉的沥青上,一路金光。他打工的7-11开在卫星塔天线桥的西南角下,AI售货员一句热情的“欢迎光临”迎接他进门,他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别好自己的名牌,走向收银台。

汉尼斯扛着两箱啤酒从后门探出个头来,“啊,艾伦来了吗?快来搭把手!”

十五岁的艾伦力气不小,新运来的一车货物在他的帮助下三趟就搬完了。汉尼斯仰头灌了一口冰啤,作势要去揉少年的脑袋,被他躲了过去。

“请不要揉我的头,汉尼斯先生。” 艾伦正儿八经地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呵,高一生说什么呢。”

“您终于承认自己招收童工了吗?”

“还不是你自己求着要一份兼职!”

在他们拌嘴的时候,AI女性售货员滑动到汉尼斯身边,被他伸着的腿挡住去路,正于厘米间进进退退不知如何做好,汉尼斯坏心眼儿地堵着她不让。他指着她对艾伦说,“暑假结束以后你还是要好好读书知道吗!以后找一份好工作,别做那种会让这些破铜烂铁取代的家伙。”

“放心好了,就算是废柴大叔汉尼斯先生,也不会被AI取代的。”

人类不会被没有心的东西取代。

少年幽绿色的眼眸里盛着一股子倔劲,还有顽劣,他把废弃的收据揉成球去砸AI小姐的脑袋。而在汉尼斯的大笑中,AI小姐完全没有发觉自己被欺负了,感应门打开前的一瞬,她立刻尽职尽责地播报出那句:“欢迎光临!”

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走了进来,没有带公文包,手里只有把长柄伞。少年不屑的小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完完全全落入了这位常客的眼里。

对上视线是瞬间的事,艾伦的心脏猛跳一下,四肢百骸都随之战栗。 但那也只有一瞬。如同白夜,转瞬即逝,他一直以为这份撼动出现之后不会再有别的故事。 

艾伦倏地站直了身体,他本来就不驼背,现在更像是在站军姿。

“您好!还是一包海烟吗?”

男人淡淡地看着他,嗯了一声。 

 

2039年科学家在海底发现了一种新矿物,被命名为N039,那时候艾伦才六岁,只记得铺天盖地的新闻和讨论都在围绕它进行。再深入了解是在中学的物理课本上,N039的发现被称为跨时代的成就,它进入了AI行业,成为了芯片制作中的核心材料。它的变体也功能各异,在实验室的一次意外引燃中,科学家嗅到了来自它的特别香气。

2042年,Seagarette诞生。

海烟由极其微量的N039粉末制成,外表看起来与传统香烟无异,只不过烟身是海蓝色的。N039的粉末比传统烟草对于人体的损伤小,味道也很淡。它的特殊性使它在崇尚新潮的年轻群体间火了一阵,几年过后真正对它的味道上瘾的人却很少。

但是这位先生好像是真的很喜欢那种味道。

清冷的,像败落前的花燃烧最后的生命所带来的香味,被海风卷起,从遥远的地平线那头前来。风再吹得狠一点,雨再下得大一点,那种味道就会被盖过消失。人类无法留住它,无法捕捉它,就像没有人能在海里找到一滴泪。

 

“还需要点别的吗?”

“不用了。”

男人的视线从艾伦脸上移开,低头从西装裤口袋里摸出钱夹。他从未表现得像个熟客,而艾伦早已单方面地熟悉他了:他每周会来三次,基本上都是买烟,有时也会捎上一些日用品。他总是穿着没有任何皱褶的衬衫和擦得锃亮的皮鞋,从上到下一丝不苟,给人一种精英的感觉。

艾伦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他觉得男人应该不是普通的社会人,应该是什么更厉害,更神秘的角色。少年中二期的想象力用在了这样的陌生人身上,他偷偷看他黑色的发,看他白皙的侧脸,看他淡漠的双眼。男人的瞳孔是银灰色的,但他总觉得那瞳中还带着一点蓝。就像海,阴天的海。

整洁,冷淡,克制,气场强大,喜欢抽味道很淡的烟的男人——完全是他的理想型。遇到他之前艾伦并不知道自己会动心,但是遇见的那一眼后,他就一直能在他心里掀起风浪。

“谢谢惠顾。”

艾伦把烟推到他手边,他知道他不要购物袋,每次都给不需要找零的整数纸币,接下来的五秒内就会拿过烟转身离开,然后艾伦会追着他的背影再看上一眼。

但是今天有些不同。男人停顿住,视线再次落在了艾伦脸上,用低沉好听的声音说:“昨晚睡得好吗?”

是在做梦吗?少年的耳根在五秒钟内烧得通红。

“啊……很好,就是有点冷。” 说着艾伦把收银抽屉推回去,不小心用力过猛,哐地一声,汉尼斯在后屋都听见了。

“喂,艾伦!都跟你说了抽屉卡住了别使劲推!要往左边拧一下!”

糟透了。艾伦想挖个地缝钻进去,他觉得羞耻,但他还是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脸,硬生生搭话,“感觉夏天要结束了……”

艾伦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跟自己说话,他只是不能让自己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叫艾伦·耶格尔,暑假在这里兼职。”他又说。

“我知道。”

“嗯?”

男人扬了下下巴,示意他他胸口挂着名牌。

“啊,所以——”

“今晚早点回家吧,锁好门再睡觉,小鬼。”

男人抽出一根烟,走出了店门。

 

艾伦十一点半下班,入夜之后顾客不多,AI小姐可以应付过来。当然,如果碰到无赖又暴力的客人,她估计也没什么办法。非军用的AI还未被赋予攻击人类的许可,但得益于兰伯特城引以为傲的治安,过分的事情鲜少发生。

少年叼着根棒棒糖,拍了拍她的脑袋,“好好干活。”

后屋传来球赛频道里的喝彩声,他又喊了句,“我回家啦,汉尼斯先生!”

“哦!”

艾伦抬头看了眼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卫星塔,悬浮在空中的电子指针即将重合,他一溜烟跑过了天桥,走过两个路口就能看到泰晤士河,再顺着河岸走十五分钟即可到家。从前悠闲的日子里,他常在这里滑滑板,挚友阿尔敏和米卡莎都在身边,不像现在一个跟着搞科研的父亲去了国外,一个特立独行去当兵,此时还呆在空军军队里。

对于眼下自己的生活,他只觉得十分无趣。

艾伦踹了一脚路边的石子,百无聊赖。他吹着夜风,看月亮倒映在河里,呈现颤动的冷白色圈圆,让他想起了昨天晚上梦里的光。河岸上还有一对老夫妇在遛狗,浑身酒气的年轻男人似乎在挽回情人,最新上映的超级英雄电影刚刚散场,戴着英雄面具的男孩跳起来喊出台词:“我的骑士终将取得胜利!”

在这平凡到就快静止的时间里,一阵寒意攀上他的肩膀。艾伦甩了甩胳膊,挪开步子,绕过了那对还在争吵的男女。

人类未能研究透彻的领域:直觉,本能,就此进行了最后的预告。

“你不要这样,你别——啊!!!!”

凄厉的尖叫声突然响起,艾伦吓了一跳。他转过身,看见男人将头抵在女人肩膀上。

与此同时云层散去了些,夜空亮起了光。幽幽的,淡蓝色。

“啊——啊!!!不!救我!”

“上帝,这里好像有人需要帮助。”

“他们怎么了?”

“血?!”

“妈妈,要报警吗?”

男人拉长了脖子,女人通红着双眼,然后猩红的,粘稠的液体,顺着颈部动脉喷射而出。艾伦被溅了一脸血,在那一刹那动弹不得。

他越发觉得自己在做梦。

2048年8月20日这一天,艾伦暗慕的客人跟他说了话,他本来以为这天是个好日子,没想到在这天的最后几分钟里,他眼睁睁看着路人的四肢变异,皮肤变成惨败的灰色,指甲伸长成厉刃,尖牙上沾着血,眼球摇摇欲坠。他看着上一秒还在因为庸俗爱情拉扯的人类互相攻击,看着围观的人群四散逃开,看着“亚蒂斯大陆最安全城市”被血洗礼,下一秒变异了的人上一秒还在拿着手机报警,一时间他的脑子被尖叫塞满。

“救命,救命——!!!”

“啊!!!”

又一个人倒在了艾伦脚边,在那之前他试图捂住自己女儿的眼睛,然后被她反过来一口咬掉了下巴。

若这不是做梦,这一定是部黑色惊悚电影。

艾伦拔腿就跑。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请尽快进入建筑物内躲避,寻找可以防身的武器,请……”

兰伯特城拉响了防空警报,街上的所有AI机械地重复着那几句话,除了7-11里艾伦熟悉的那一个。他冲进了便利店内,售货员立即以甜美的女声说:“欢迎光临!”

FU*K, FU*K, FU*K !!!

艾伦推开她,大吼了一声,“汉尼斯先生!!!”

后屋,独居大叔的狗窝里,风扇还开着,电视上在放晚间新闻,但是汉尼斯本人不见踪影。艾伦心脏狂跳,拿过了汉尼斯门后靠着的那根合金制的棒球棍。

“欢迎光临!”

艾伦深吸了一口气,闪身躲进门后,瞪大了眼睛从门缝中观察,看见了个满脸血泪的女人。

“救命……”

她滚爬着进来,艾伦捏紧了球棒,女人的哭声吵得他脑子快炸了。丧尸——暂且这么称呼那种变异的人类,正抓着她的小腿,看清这一幕的艾伦腿抖成了帕金森。

“Please……” 摆脱不了丧尸的女人朝他所在的方向呼救着。

“——去死吧!!!!!!”

少年的球棒猛地挥下,玻璃碎了一地。艾伦疯狂砸着那个丧尸的脑袋,血和脑浆四处飞溅。

“暂且躲进店里吧,但……” 

艾伦的话还没有说完,女人不知在何时已经止住了哭声,冰冷的手握住了艾伦的指尖。

轻轻地,遗憾地,抱歉地。

下一秒,他听见那种嘴巴长大然后吸气的声音。艾伦心里咯噔一声,完了,他想,他甩开那只手,可是那已经变异了的女人已经扑向他,一口咬上他的肩膀。

完了,真的。痛感一点一点蔓延,艾伦大喊了一声,求生的本能使他挣脱了女人还不算强力的牵制,然后挥棒而下。

而后的每一下,都是用尽全力的,人类在绝境中能爆发出的全力。

——所以他杀人了,两个。 

艾伦蹲坐在冰柜前,眼泪混进他脸上来自别人的血污。外边的防空警报响彻天地,有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陆续传来,还有枪、天轨、螺旋桨,与它们相比,人类的呼救如此不值一提。

完了,结束了吗,就结束在这里吗?艾伦不敢去看自己肩上被咬的伤,不敢拿手机去打一下谁的电话。他其实很渺小,他几乎听见死神念他名字的声音,他得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呢?呆坐了一会儿之后少年撑着手臂,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从堆在货架最上边的纸箱里摸出一包海烟。

打火机啪嗒啪嗒地响。少年一下子点燃了一整包烟,十二根。他学卖火柴的小女孩,幽默地想许一个死前的愿望。  

烟落在地上独自烧着,一阵幽香里,艾伦闭上了眼睛。

就到这里了吗?

 

“欢迎光临!”

 

男人走进来,走向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少年看上去脏兮兮的,好似已经精疲力尽。血从他的肩膀上流下来,散发着甜腻的铁离子味道,与店里弥漫的烟味混在一起。

没有那种变异的恶臭,所以还不赖。

正当他准备再靠近一步,少年死死攥着的球棒猛地挥起,那双紧闭的绿眸再睁开时依旧亮着夺人心魄的光。

——让他放弃然后在这儿等死吗,怎么可能!? 

嚯。那人暗叹道。 

砰一声,球棒被一枪打飞。艾伦·耶格尔瞪大了眼睛。

黑皮鞋先生上前半步,拿枪抵住他的脑袋。

“我不是说了让你早点回家的吗,死小鬼。”

 

 

02

 

那应该是个晴朗的晚上,存在于艾伦·耶格尔幻想中的某日:

在AI小姐“欢迎光临”的播报中,他从货架间朝门口望去,望见了那双一尘不染的黑皮鞋。他会放下手上的东西打声招呼,一如所有热情的收营员,不会让人往什么亲昵的方面联想。

所以即使他仅对他格外热情,也不会令对方反感或生疑。

然后重点是,那天黑皮鞋先生的心情很好。虽然依照过往来看这不太常见,但年轻的耶格尔觉得,正常人总会有比较开心的时候。黑皮鞋先生心情好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呢?他其实不太能想象出来男人喜笑颜开的样子,那张脸生得英气逼人,而且就适合冷冷的,冷冷的才酷。所以,他开心时的表情大概是放松的,眉间没有褶皱,在听见他这个店员小鬼的问候后稍稍勾一下嘴角,就只用一点点弧度就好。他或许会随口和他说句话,比如“雨总算停了”,再比如,“有什么推荐的雪糕?”

然后艾伦便会顺着他的话聊下去,无论是什么有趣或者无趣的话。别误会,他不仅仅满足于此,他心眼儿多着呢,因为他设想过无数种对话,都指向同一个结局:他将自然而然地,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先生,我该怎么称呼您?

他将得知他的名字,没有很轻易,但也应该不是不可能。

但后来再单纯的耶格尔也知道了,这世上没有什么绝对不可能的事。比如2048年的夏末,兰伯特城被封锁,亚蒂斯大陆最安全城市于一夜之间陷落,于此同时世界各地都响起了警报,三日过后,炮火连天,烟尘漂浮于空中,连同上亿悲恸的亡灵。浓重的灰遮天蔽日,仿佛太阳不再升起。

就是在一切开始的这个晚上。要说有什么细节和他设想中的相似,那就只有一句:

“欢迎光临!”

感应门打开,呆滞的少年和阴沉着脸的男人一同朝门口望去,变异者带着一股浓重的腐臭涌了进来。可在他们踏入店里之前,男人快速抬手扣动扳机,动作流畅,眼睛都没怎么眨,平均每三枪就有一个躯体倒下。

所以这是场大型VR游戏。艾伦总算想起来要呼吸,他盯着那双特别的枪,银色的枪身比传统手枪长上一截,大概有他的小臂那么长。枪身上刻着什么图案,庄严的,精致的,在每次板机被扣动的时候会发出幽蓝色微的光。

当枪声停下,艾伦咬紧了自己不住打颤的牙齿,看着对方转过头,再一次,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被变异者咬到的地方已经疼得没有知觉,而且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上似乎多了些别的纹路,他能感觉到血管在鼓动,眼周的皮下似有细蛇在攀爬……这剧情很好理解:他也被感染了。他应该很快就会变异,变成丧失人类意识的恶臭生物。然后,然后……他毫不怀疑眼前的男人会一枪崩了他。

不知为何,想象一下自己将迎来这样的结局,艾伦反而觉得坦然了。

“我会死吗?”

他小声地问了一句,试图从那双冷淡的眼睛里窥见些许怜悯。但男人没有给怜悯,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似乎在研究那变异的皮肤。

“人都会死。”半晌后男人回答,“或早或晚的问题。”

艾伦扯出了一个四不像的笑脸,他就当这是安慰了。

“那或许我在死前能有幸知道您的名字?”

男人挑了挑眉。“站起来。”他说,“自己站起来,走出这家店,走到对面加油站,我就告诉你。”

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看着他一路被丧尸分食吗?艾伦苦着脸打冷颤。不过他无所谓了,他抱着一颗必死之心,在男人饶有兴趣的目光中撑着自己没受伤的手臂站了起来,动作很慢,姿势甚至有些滑稽,但是他好歹做到了。

他们一起走出店门,在AI小姐“谢谢惠顾”的声音中——这也是最后一次听见了吧。他瞥了一眼她泛着莹莹蓝光的眼睛,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舍不得这个声音。早知道他就给她起个名字,再和她好好相处,悄悄跟她说说他暗恋的黑皮鞋先生的事情,她一定会为他保守秘密。

然后,她会留存着这份记忆。在他死后,这世界上至少还有一颗芯片,记得他未曾说出口的真心。

 

便利店门口横着好几个尸体……称作尸体也不太合适,无论是被男人的枪打的,还是一开始被艾伦的球棒砸的,他们都已经稀巴烂了,变成一滩肉泥。艾伦胃里的酸水涌到嗓子眼,再被他拼命咽了回去。一路上他都在吞咽嗓子,双腿不住发抖,夜晚十几度的风吹得他近乎魂飞魄散,他在无畏和极恐中游走,还亮着霓虹的城市已然变成一座鬼都,他是RPG游戏里马上就要挂掉的那个NPC。

艾伦在“我还不想死”和“快让我死了吧”之间徘徊。他有求生本能,但他也想解脱。他盘算了一下,现在最划算的做法应该就是恳求男人给他一枪,这样死了最干净,他的身体还没来得及腐烂发臭,他还独自演一下殉道者,死于钟情人。多有仪式感。

想着这样乱七八糟的东西,艾伦的帆布鞋踩上了加油站前的马路牙子。这是他人生当中最长的十五步路,他觉得自己能走直线走过来,没有呕吐没有崩溃发疯,没有被半路冲上来的谁咬死,已经是奇迹了。

——是奇迹。

他身后一直注视着他一举一动的男人,望着他柔软的发梢,松开了板机。

“利威尔。”他说。“我叫利威尔·阿克曼。”

利威尔。默念着这个名字,艾伦回过头。

周围有摇摇晃晃拖着步子向他们涌来的变异者,整片街区好像就只有他们两个是“活人”。而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把牛鬼蛇神都当作英雄背景,有利威尔在的话,他好像用不着再害怕?

艾伦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利威尔的枪有多少子弹,不知道自己还能多活几分钟,他只知道利威尔冷静得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AI,一瞬间他有很多奇思妙想,想到最后他又庆幸,他觉得没有人能不崇拜这个男人。

“去诺德岛中学。”

直升机从他们的头顶掠过,利威尔打断他傻乎乎的注视,然后头也不回地朝一个方向走去。艾伦还呆在原地,直到利威尔回头确认他有没有跟上来时,他才抬起打颤的腿追上他。

“那是我的学校,为什么?”

“最近的操场,可以用作停机坪。”

“就这样,跑过去?”

“不远。”

利威尔的步子很快,而且没有恋战的意思,没有靠得太近的变异者都被他们绕了过去。周围不乏有尖叫哭泣的声音,利威尔不留情面,生者和死者都被他们抛下,艾伦有些不忍。他无法想象自己认识的谁正在被啃噬,他路过相熟同学的家,看着还亮着灯火的窗,听见婴儿的哭声和男人的咒骂,他的四肢如被灌了铅,每一步都在撕扯灵魂。

仿佛听见他所想,利威尔在此时说:“救不了的。”他一字一句,狠决地下了宣判:“就算没有自主变异,杂鱼也很快就会死。能活下来的人会自己活下来,不用你来救。”

少年的血和泪一起流,他咬牙切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这样的问题此时正被全世界问起。算是知情者的利威尔都已经听腻这个问题了,他自己也曾站在发问者的角度咒骂现实。那时,另一个如同鬼神的人正将礼帽搭在金发上,睿智的目光扫过一众不安的面孔,回答说:

 

生物进化,自然选择。

人杀人,人吃人,人毁害环境,环境吞噬人……其实一直以来人类也在做相似的事情。比起质疑因果更要着眼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活下去。

适者生存,强者居上。

活下去,不被取代,不被淘汰。

 

“请幸存市民们统一前往:诺德岛中学,贝汉里斯体育场,罗若特体育场,菲莉尔大学……”

响彻全市的防空警报中,AI的机械播报已经变成了这样的内容。远远可以看见学校的钟楼时,路途已经过半,而艾伦再也无法忽视自己正在发烫的皮肤。

他在橱窗玻璃里看了看自己的脸,几道细长的红痕从眼周拉下,犹如贝壳上的海纹,也仿佛他不知何时自己抓出了血痕。

“利威尔先生,我……”

“跟上。”男人头也不回地打断。

街角传来一声嘶吼。那声音里有恐惧,有悲恸,有不甘,有对命运的咒骂。少年耶格尔不光被利威尔的枪庇护,他还同样踩过陌生人的头颅。他狠狠踏过破败的生命,腐臭的黑血建在柏油路上,如同一朵怒放的花。

而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诺德岛中学那里,并没有通向救赎的阶梯——那里才是炼狱。四面八方涌过来的人被机枪拦在操场之外,穿着黑色制服的士兵机械地在那其中挑拣真正“活着”的人。变异者咿呀低吼,活着的人不住哭喊,可哭喊声会引来利爪,如此等同于自寻死路。

一架架直升飞机朝他们压来,螺旋桨带来飓风,刺眼的探照灯在人群或肉堆上投下明晃晃的圆。

白夜正中,月亮是蓝色的。

“现在,艾伦。” 利威尔扯着他的胳膊,在一片狼藉中笃定道,“你要跟我走。”

跟你走,去哪?

艾伦没来得及回应,利威尔抬手就是一个不讲理的手刀劈到他后颈,艾伦在失去意识前的一秒觉得自己脖子就这么断了。

男人单手扛着他,大步走向那群黑色士兵的装甲车。

Whatever. 在利威尔肩上被迫倒立的时候,艾伦缓缓闭上眼睛。

那就走吧,跟你走。

没有什么更好的事情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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