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息

我还没有去过威尼斯

【快新】你一个人的月亮

暴雨倾盆,空旷的校园里连巡逻的保安都看不见。细小的飞虫有灯罩庇护,少年就躲在图书馆的屋檐下边。雨水随着风飘向工藤新一裸露在外的手臂,和汗水融合。一点点凉和粘腻的感觉渗透皮肤,顺着血液往心尖上滚。

渐渐地他连呼吸都轻了,因为黑羽快斗收起伞,走到他的身边。

“新一。” 

响雷打响的时候,他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ずっと前から好きでした。”

 

 

 

Kiss Sky系列其一/你一个人的月亮🌙

笔/非息

快新ONLY·AU竹马·暗恋·狗血·OOC

1.1w/枪枪生贺 @饮西楼 

总体来说是笨蛋爱情故事

BGM:蔡依林《如果我没有伤口》

 

 

工藤新一从闷热的梦里醒来。夏日的潮气攒满到即将溢出,窗帘之外天光大亮。

这两天睡得太多了,他头重脚轻地起床洗漱,拿手机调出新闻来听。天气预报说下周就要开始下雨,连绵的雨季将把这座城市浸泡在水里,而在那之前他已经觉得自己要发霉了。

三天没出家门,食材所剩无几。工藤新一悻悻地合上冰箱门,在想要不要去隔壁阿笠博士那儿蹭顿饭吃。所以说放暑假真的一点都不好,没有课程没有案件的日子里,高中生名侦探也会闲到发慌,他正因为某种原因正越发懒散起来,越懒散就越没精神。

某种原因。

工藤新一垂着眼睛给自己煎了个蛋,再泡了杯咖啡。当他坐在餐桌前端起杯子,将香甜的巧克力送到自己嘴边时,可可的味道让他倏地惊醒。

……什么啊,拿错了。

袋装可可粉和咖啡粉都是size一样的棕色包装,正于橱柜里亲密地靠在一起。工藤新一放下了杯子,顿了半晌又端起,温热的巧克力顺着干涩的喉咙流淌下去,让他隐隐作痛的胃部暖了起来。

然后他快速吃完了煎蛋,决定出门采购。

谁能想到工藤新一,这个永远理智永远笃定的工藤新一,也有想躲在家里闭门不出的时候。说来他父母常年在国外,关西的熟友上周来玩过刚走,毛利兰被铃木家的大小姐带去欧洲,隔壁博士最近不知道在闭关捣腾什么新发明,天气太热也没有人来找他出门踢球,所以还真的……没人发现他难得的胆小。

工藤新一无声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这心情是庆幸还是失落。他打开家门,热浪裹着蝉鸣袭来,明媚的日光瞬间笼罩了他。他眯起眼睛去适应这样的光线,与此同时,有人走到工藤宅的大门前驻足张望。

他心里猛地一悸。

优等生如工藤新一,从没在上课走神被老师点名时心悸过,这日家门口前出现的年轻身影却让他心跳漏拍。

“请问,是工藤先生吗?”

是陌生的声音。外卖小哥把帽子摘下来扇风,露出一张没见过的脸。

工藤新一警惕地盯着他,“什么事?”

“您的外送。”小哥拎起了手中的袋子,满装足足三个,“鲜蔬,水果,牛奶,牛排,拉面,啊,还有巧克力布丁。”

“我没——”

工藤说了一半的疑惑又咽了下去。

“……谢谢,麻烦了。”

小哥低头读着下一个订单的地址,然后便骑着小电瓶远去。烈阳下,工藤对着脚边的三个袋子,眉头拧起,不知道在与空气中什么无形的东西较劲。

最后他还是认输了。

少年拎起袋子回到了家里,把食材放进冰箱,然后对着那份巧克力布丁出神。他不爱甜食,但自十年前,从他七岁开始,这些甜腻可爱的东西就频繁地出入他家。

因为黑羽快斗。

……黑羽快斗。工藤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你倒是敢来吃啊。

 

课业,案件,悬疑小说,足球,阿笠博士的新发明,三五挚友的往来,还有——黑羽快斗,工藤新一的日常生活是由这些元素组成的。最后一者占得比重很大,比他自己意识到的都要大得多。以至于眼下这个安逸的大宅少了对方的叨扰,竟然显得如此空旷。

少年抽了本小说窝在沙发一角,没看几页就走了神。日光以一个恰好的角度落在他脚尖前边的地板上,细小的灰尘在光束中浮动。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了有白鸽展翅飞过屋檐的声音。

 

黑羽快斗就是在这样一个类似的晴朗天气,突如其来,彻彻底底地走进他了他的生命里。

被有希子女士拉到玄关时,小新一手上还抱着本推理小说。男孩因访客打断了他对于关键剧情的探索而有些许不满,与父母交情颇深的黑羽盗一先生温和地朝他问好,而他目光平视的地方是另个男孩的眼眸。

他俩一般高,体型一样就算了,连模样也像同个模子刻出来的。

两双眼睛互相倒映,如同海与天重叠在一起。

小新一手中的书合了起来。他那时候并不知道,眼前的孩子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霸占他的床,弄乱他的房间,不让他吃鱼,在他的书里夹五颜六色的卡片,烂漫聒噪的声音充斥了他整段童年……所以他如小主人一样,对小客人友好地伸出了手。

初次见面,我叫工藤新一。

而黑羽快斗从一开始就没有顺着他的意思来。这么一想他从初见开始就是最特别的,他总在出乎他意料。大人们那时候在说什么,正好给独生的孩子找了个伴,两个孩子都这么聪明一定有很多话可以聊。小快斗的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他也伸出手,而双手交握的瞬间,他倏地打了个响指。

怔愣的一秒过后,一朵向日葵在男孩眼前盛开。

——请多指教,我是黑羽快斗。

 

后来不那么熟悉的街坊邻里都不知道工藤新一是独生子,他的竹马看上去实在和他同亲兄弟无异。工藤新一对于黑羽快斗的态度从客气开始,熟路过后再冷淡下来。因为用不着他热情,黑羽快斗就是永远热情的那一个。对方总能找到好玩的东西,弄出新的魔术把戏,然后缠上他玩给他看。

冷淡过后是迁就和纵容,他默认他的粘人和亲昵,也不可否认有黑羽快斗在身边之后,他再也没有无聊过了。

他再也没有在睡不着的夜晚觉得黑暗难熬,因为会有人拉着他爬上屋顶,然后对着广阔的天空数星星。恰好月亮很圆很亮,皎洁的光下穿着白衣的小少年落在他眼底,是瞳中极光,遥远又透明。

然后,在某个星星眨眼的时候,朝他柔声说着话的快斗突然停下来,少年朝少年伸出手,他抹掉了他脸颊上掉落的睫毛。

轻轻的触碰,亲密过一秒再分离。

 

就是这样的人,绚丽得如万花筒,又纯净得像月亮,他凑到他耳边,用魔术师的蛊惑,用黑羽快斗的温柔,轻缓地对他说了一句话。

 

那时候他是说了什么呢?

 

 

厚厚的外文小说掉到了地板上,工藤新一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

记忆力极好的名侦探也敌不过时间,有什么秘密早在岁月的那头就发了芽,但是那个时空里的自己只是困倦地点了点头,心跳过那刻,话语却没记深切。他现在再想找那句话已经很难了。

工藤新一没有办法跟时间较劲,但是他可以对着没有放进冰箱的巧克力布丁生气。

如果今天没有人来吃它的话,他决定——

他就要在十二点钟把它扔进垃圾桶。

 

🌙

 

感谢目暮警官。午后这位相熟的警官打视频给来,拜托帮忙分析一个案件。作为那些夸张的报道里所称赞的“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工藤新一立刻投入进去看起了资料。

案件没有非常复杂,工藤新一花了四五个小时,通过罪犯侧写和被害者的人际关系网锁定了嫌疑人。再晚一点的时候目暮打电话来说抓到了正准备潜逃的嫌疑人,随后是一番诚心诚意的感谢和夸赞。工藤新一站在落地窗边微笑着挂了电话,月亮在云间露了一个角。

然后门铃响了。

工藤新一有一秒钟的颤栗。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挪动步子走向玄关,不长不短的十几米路,门铃没有再响过,他的手心全是汗。

站在门口,他把手放在门把上犹豫。他早就应该想好再次见面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在这场不明不白的冷战之后要用什么表情面对对方,但当再见面的这一刻来临,他除了紧张和愧疚之外,什么计划都没有,都是空白。

门开了。

“新一!”

门外站着毛利兰,长发及腰的少女背着手朝他问好。

工藤新一垂下眼睛,自嘲地笑了一下。

“新一?”

“我还以为你们要下周才回来。”他朝她敞开门,从鞋架上拿出专门为她准备的女士拖鞋,“这么晚怎么了?”

“因为她男朋友的比赛啦,这一周已经玩得足够尽兴,我就先回来了。”

“你是担心毛利叔烂在家里吧。”

提到家里那位酒气冲天的老爹毛利兰就想叹气,而她走进来看到从茶几摊到沙发上的案件资料,觉得她的竹马少年好像没太多资格说别人。

“我也担心新一,是不是又沉迷案件不好好吃饭?”

毛利兰径直走到厨房,看到冰箱里放着新鲜的食材才算满意。工藤新一站在她身后,别开眼睛,把注意力放在她刚才随手搁在桌上的纸袋上。

“这是什么?”

“啊,那个。”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羞怯,随即还是大大方方地把礼物拿出来,“是纪念品。”

她拎起一个精致的手机挂坠,小小的埃菲尔铁塔在灯光下闪着银色的光。同时工藤新一也注意到她牛仔短裤的口袋处,一个同样的粉金色铁塔露了出来。

一对的挂坠,什么寓意不言而喻。从前他也收到过不少类似的小装饰,贴心细致的青梅少女向来都把心意限定在不会使人觉得负担的程度。

如果说大家都默认黑羽快斗是工藤新一的手足兄弟,那同样大家都默认毛利兰是工藤新一未来的女朋友,再远一点的未来之妻。定义有所区分,但他们都是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他也默认这样顺其自然的发展,如果以这些缘分来看,他已经是足够幸运的人。

一切都安逸美好,在三日前的清晨来临之前。

“新一?”

“嗯?啊,谢谢。”

工藤新一收下了挂坠,把它轻轻放在了桌上。光滑的大理石台面中央,黑色的小兔子正沉默地与它对视。

“唉?这是什么,好可爱。”

毛利兰端起巧克力布丁的盒子,模具做出的小兔子乖巧地坐在圆台上,面前有一圈化掉的奶油,那原本是个圆,是个月球的形状。

那不再漂亮的奶白色刺痛了少年的眼睛,然后他脱口而出了一句很快就要让他后悔的话:

“早上买错了,你吃掉吧,我也不吃甜的。”

 

把欧洲游记展开来说的话能说好久,看来她们足够玩得开心。工藤新一撑着下巴和毛利兰聊天,见她嘀咕着晚上吃甜食会发胖,然后还是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吃掉了布丁。在再晚一点要赶不上电车之时,他送她出了门。

“新一不用送啦,查案辛苦了,早点睡吧?”

“没事,我……”工藤新一抓了一把额发,“我要出去走走。白天太热了,现在正好。”

“是啊,最近这个天真的好热。”

说着毛利兰拉开了门,然后轻轻唉了一声。


工藤新一系好鞋带以后抬起头,夏日温热的夜风浮上他被空调吹的冰凉的脸。门外的人犹豫过要按门铃还是直接拿备用钥匙开门,门打开恰好的瞬间他也有过欣喜。

然后那欣喜在看见少女手中端着的半盒布丁后,熄灭得一点儿都不剩了。


“黑羽君?”一无所知的少女朝他笑了笑,“今天这么晚。”

毛利兰自然是知道的,黑羽快斗在工藤新一家寄宿了七年,后来的三年就算搬回本家,他还是会三天两头回来找工藤新一。更别说暑假,他俩不在一起过才是奇怪的事。

“晚上好,兰小姐。”

黑羽快斗换上了完美的笑脸,下一秒他伸出手来在空气中抓了一把,一朵午夜玫瑰绽放于月光下。

他把花递向她,“还有十分钟,最后一班电车就要开走咯。”

毛利兰接过了花说谢谢,然后笑着朝他们道别。

“啊啊新一我先走了,让黑羽君陪你散步吧~!”

她踩着蝉鸣远去,留下一地寂静的月意。

 

黑羽快斗与工藤新一对视。

少年的发梢带着卷,弯起的眼睛也勾着弧度,容易让人想起什么多情又浪漫的东西,比如鲸鱼的尾巴,比如雨中涟漪,比如缺了一角的月亮。

黑羽快斗嘴唇微张,说话的声音也是缱绻的,就算内容与缱绻无关。

他说,“打扰到你们了?”

 

🌙

 

说来,这次他们冷战的源头,倒真的是缱绻的事。

 

同龄好友聚在一起吃饭,不料料理店里的挂饰上出现了很多鱼的图案。黑羽快斗一抬头撞个正着,然后整个人就躲在工藤新一背后不愿意再出来,一整顿饭都吃得很是憋屈。

在友人的笑声中,工藤新一放任黑羽快斗如大型宠物一样挂在自己身上。他知道黑羽快斗怕鱼,是真的ptsd级别的怕,虽然不觉得只是图案不是活鱼的话至于这样,但他还是好心加快了吞咽的速度,还足够贴心地把蟹肉寿司夹到对方嘴边。

黑羽快斗啊呜张口吃掉了寿司,牙齿咬过筷尖头带来一阵细小的电流。早就见识过千百种黑羽快斗孩子气的瞬间,但工藤新一还是心软了。

名侦探知道怎么快狠准地圈出疑点,思路清晰言简意赅地破解案情,但他翻遍他的字典竟然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这种感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撞到,塌陷了一下,有点疼,还有点痒。

他暂且称呼这叫心软,是他一如既往纵容黑羽快斗的理由。

然后就纵容出了事。

远山和叶说起服部平次前些日子被美女搭讪的趣闻,说对方皮太黑都看不出脸红,然后话题顺势发展到了“男孩子害羞的表现”。本来满是轻松玩笑的对话转到工藤新一时突然变了质,因为黑羽快斗不知道哪股劲上来,勾住他脖子的手臂松开了又勒紧。

“想看新一害羞很简单啊。”

说着他凑了过去,凑到他耳边,近得不能更近。

而后工藤新一呆在原地,从耳朵红到脸颊。

大家都看见了。两秒微妙的沉默过后众人爆发出好奇的呼喊,园子大叫唉唉唉黑羽你跟他说什么了?!青子也报以热切的目光,说悄悄话算什么啊?


而那其实不是什么悄悄话,那是一个吻。

黑羽快斗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凑过去吻了吻他的耳廓。


吃遍甜食的嘴唇原来那么软,就算自己也有这个部位,他也从不知道亲吻的发生是从这么轻软的接触开始。这种温软的感觉又莫名其妙地让他回想起了许多年前的月夜,想起了男孩的拇指刮过他的脸颊的触感,想起了时间那头有句被他遗忘的话。

工藤新一能说什么,工藤新一什么都没说。

他恼羞成怒地把那人的胳膊甩开,更拿菜单说要点鱼来威胁,最终这个话题终止于黑羽快斗的求饶,就好像发生的所有就真的只是玩笑。


——因为如果不是玩笑的话,不会很奇怪吗?


在毛利兰略带探寻的眼神中,工藤新一把店家免费赠送的巧克力冰激凌球推到了黑羽快斗手边,后者笑嘻嘻地接过。

所以什么事都没有。


再晚一点大家告别,黑羽快斗自然而然地跟在他后边与他同行,他们一同朝着太阳西沉的方向走去,时间变得温柔又绵长。但是这空气很热,闷热的夏炽热又浓烈,就像扑在他耳边的吐息,还有吐息后的亲吻带给他的感觉一样。

他就要被融化了。

 

“新一。”

 

就在他觉得心烦意乱燥热难耐的时候,黑羽快斗叫住了他。

他回头,黑羽快斗坦然地与他相望。

 

说起来,有人曾拿水火来区别他们。工藤新一是稳重理智的水,黑羽快斗是热情多变的火。但工藤新一知道那是不准确的,黑羽快斗眼睛里的才是大海,可以汹涌,可以内敛。不熟的外人对他们的评价总是不完全准确的,就比如总有人说他们像,皮囊的像是肤浅的像,他们都清楚他们一点都不像。

最了解对方的人是自己,最了解自己的人是对方。黑羽快斗没错,他知道一个没有一点征兆的吻可以让工藤新一脸红,而工藤新一好像也没有办法责备他的心血来潮,他纵容并且某种意义上喜欢黑羽的这种性格,喜欢到他在十七岁生日蛋糕的烛火前许愿。

愿望许太多就不灵了,他在闭眼前看到的是黑羽快斗凝视他的笑眼,于是他由心而来的愿望是:


我希望他的热忱和纯粹永远不老。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了,他们离得这么近了吗?

 

“新一。”

 

黑羽又唤了一遍他的名字,带着一点点欲言又止。

而工藤新一却在这时候躲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害怕听见黑羽快斗接下来说的话,他本能地觉得那是危险的,令人失控的东西,不然为什么他的心脏跳到隐隐作痛,全身都不住颤栗起来?

于是他说,“快斗。”

 

“你以后不要再开那样的玩笑了。”

 

黄昏最后一抹光消失,接下来要是月亮照亮人间了。

 

黑羽快斗怔愣了一秒,很快笑开。

“好啦,我知道了。”

 

🌙

他不知道。

 

三日前的半夜,工藤新一从闷热难解的梦中醒来,干脆起身下楼走走。

空旷的客厅里有窸窣的声音传来,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家里闯入了什么可疑的小偷,而是“黑羽快斗你这家伙为什么还没睡觉?”

少年从一堆花里胡哨的道具中抬起头来,朝他灿烂地一笑。

“有了新的灵感,要赶紧做出来才行。”

工藤新一走到厨台前倒水,然后捧着杯子走到他旁边看了一会儿。客厅里的空调关了,少年的鼻尖挂着一滴汗,夜风徐徐吹来,来着夏日特有的草木香气。

而他没想过他在黑羽快斗身边的话,对方会分心。

嘶啦一声传来,少年灵巧的手指不敌钢丝的锋利,一道血痕拉开,工藤新一愣了一秒,立刻抱怨出声,“你这家伙!”

那时候的大理石台面上没有埃菲尔铁塔,没有等不到主人的布丁,只有医药箱还有交叠在一起的手。魔术师的手多金贵,工藤新一似乎要比黑羽快斗更珍惜它,他翻出夏天特用的透气创口贴将伤口裹起。

“虽然说受伤不可能完全避免,但你还是小心一点,白天光线好的时候再做行不行?”

“是,是。”

创口贴在无名指指根绕好一个圈,倒真像个约定。

“但是新一,”黑羽快斗柔声说,“你看。”

他的目光指向落地窗外,皎洁的月色明亮,洁白无瑕。

而工藤新一对着少年的侧脸,突然陷入了一阵应该不只是心软可以形容的悸动中。

他张了张嘴。

“……看什么啊,快睡觉了!”

 

结果被以节约用电的名义要求一起睡。

空调尽职尽责地吐着冷气。黑羽快斗在浴室洗澡,工藤新一在没开灯的房间里发起了呆,最近面对黑羽快斗的时候他总是有点心烦意乱,为什么?

但是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关系,在同一张床上不知道睡过多少次觉,工藤新一找不到理由拒绝,只能让出半边床,自己对着墙壁思索。

名侦探遇到了他此生第一个不同寻常的难题。

黑羽快斗裹着热气出来,咋呼咋呼吹好头发,然后便在他身边躺下。

“晚安,新一。”

“嗯,晚安。”

是很寻常的夜晚。

——几个小时后的工藤新一就想掐死曾这么想的自己。

 

炽热的梦魇又来找他了,有人吻过他的耳廓,然后顺势去吻他的颈脖,他的肩膀,他的脸颊。梦中的他非但不讨厌这样的触碰,反而想要更多。

而对方是谁呢?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落进来,照亮了那个人的脸。工藤新一仿佛被蛊惑,他似懂非懂地张开了手臂,抱住了他。

 

“那个,新一。”

他睁开眼看见了黑羽快斗眼中的无奈,无奈很快被促狭的笑意代替,所以他错过了对方眼中的忍耐和不甘。

“……什么?”

问出这话的工藤新一还没彻底清醒,但是他已经感觉到了热。好热,他们靠得太近,准确说是面对面抱在一起。

然后——他就注意到了自己硬//挺的某个器//官抵着对方的腿根。

这是正常的晨间生理反应,羞耻是一回事,推开他自己去解决一下就好了,没有太多纠结的必要,他也不觉得对方会追着他取笑什么,而就在他想退开一些起身的时候,黑羽快斗低下了头。

他吻了吻他的额头,轻到几乎不存在的一下,让工藤新一定格在原地。

他心脏都快不会跳了。

 

“我来帮你……嗯?”

 

魔术师修长的手钻进了他的衬衣下摆,在他的身上变起了魔法。

 

……

 

后来再回忆,他只记得那种闷热的,粘稠的,令人心惊胆战的……但是又甜腻的,欢愉的,让他无尽坠落的感觉。

不是没有挣扎和推拒,但是挣扎和推拒在后来的顺服面前不值一提。气息交缠在一起,温度烫到快燃烧,工藤新一在平复呼吸之后突然乱了阵脚。

“你……”

黑羽快斗的眼睫颤了颤,那双灰蓝色的眸子里,内幕千丝万缕。

他在等他先说,他不辩解也不伪装,工藤新一说什么他都能全盘接受,这是他给他的纵容和迁就。

而他的领口开了两个扣子,在此之前工藤新一在这张与他相似的脸上只看过朝气和温柔,但是这个场合里对方性感得让他喉咙发紧,他意识到十七岁的黑羽快斗总会长大,这个一面爽朗一面优雅的少年即将变成一个英俊的青年,学校里的万人迷会走远一些,走向更广的舞台更大的世界,不知道谁会最后被他迷倒也将他迷倒,然后每天早上醒来时都能这样近距离地看见他的美好。

看见此时只有他能看见的美好。

 

“——我不是说了不要再这样了吗!”

 

工藤新一赤脚踩上地板,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突然弄丢了他的月亮。

 

-

 

“打扰到你们了?”

 

黑羽快斗自以为选择了一种比较平常的语气,话出口之后他自己还是听到了浓重的酸意和不满。但再看面前的人……算了。

名侦探某些方面的迟钝真是帮了大忙。

“……没有。”

憋了半天,工藤新一就憋出这样一句话。看来他没有傻到去问“你来干什么”这样的问题。

“也是,别人怎么打扰得了你和兰小姐。”

放任自己说着酸溜溜的蠢话,黑羽快斗转过身,“不是要散步吗?”

迈开两步,他没有回头。对于工藤新一他的自信说多不多,说少也还剩那么一些。比如他确定他会跟上来。

工藤新一的确跟了上来,沉默地走到他身侧。

还是拿这个人没办法啊。黑羽快斗无声地叹气,身边人的纠结不用看都知道已经写在脸上,一想到能让工藤新一这么犹豫的是自己,他既有成就感又有些愧疚。让沉默写满百米之后,他选择结束这场奇怪的冷战。

说来也是他忍不住在先。

“抱歉。”黑羽快斗放慢了步子,用很轻但是确定对方能听见的声音说,“是我玩笑开过头,以后不会了。”

工藤新一还是沉默,于是他回过头朝对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工藤新一吃软不吃硬,他早就掌握了向他适当示弱和撒娇的本领。

果然顽劣狡猾的是自己。

“真的,我保证。”

他想了想,又仰头看了看天边。

“我拿月亮做担保。”

 

如果你想看摘星星摘月亮,魔术师也不是不能办得到。

只要你想。

 

但是工藤新一应该不太想。


黑羽快斗垂下眼睛,露出一点点自嘲的笑容。他听见工藤新一轻轻嗯了一声——好了,这事翻篇,黑羽快斗再次觉得对方某方面的迟钝能帮上忙。

他岔开话题,“青子朋友家里开的咖啡店你记得吗?春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过来着,下周二要办便装活动,我被拉去充数,有空的话也一起来玩吧?”

工藤新一说了声好,“几点?”

“上午十点就开场了,晚上九点结束,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工藤新一顿了顿,又问,“你要扮什么?”

啊啊,果然侦探真是一点都不浪漫的评论家啊。

黑羽快斗拒绝回答,“把什么都说破了就不浪漫了不是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晚十一点半,这片街区已经少有路人,他们顺着坡道往下走,走了很长一段路才碰见一只野猫。黑羽快斗突然有点想开了,这样好像也不错。

有些时间里,他可以有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的错觉。

而就在这时,工藤新一出声问道,“说来,快斗。”

“嗯?”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次,我睡不着觉,你拉着我到楼顶看月亮?”

这样的场合有很多,但是黑羽快斗莫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哪一次。在旁人没法理解的,连他们自己都没理解透彻的默契面前,黑羽快斗嗯了一声。

“怎么了?”

“那个时候我记得你跟我说了一句话,关于月亮。”少年的湛蓝的眼睛里被迷茫盖上一层雾气,他问他:“你说了什么?”

黑羽快斗想了想。

而答案走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不知道啊,这么久了。”

他笑了笑,“谁记得啊。”

工藤新一哦了一声,“也是。抱歉问了奇怪的问题。”

“没事。”


绕了一圈,他们开始往回走。

工藤新一对着月亮若有所思道,“快斗,我也要跟你道歉。”

黑羽快斗望向他,少年的肤色本来就白,现在在皎洁的月光下更是显得清秀好看。那是一种很干净的色泽,干净得一如他的灵魂,让人很想凑上去亲吻。

“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我们真的太熟了。”工藤新一喃喃道,“每次吵架都是你先道歉,甚至哪怕我想要去找你的时候,你总会抢先一点点把道歉说出口,于是这么久之后,每当我想道歉的时候我就发现怎么说都不合适。”

 

是他的迁就逐渐养成了他零碎的糟糕部分,面对谁都是完美的工藤新一,在面对黑羽快斗的时候会竖起棱角,什么缺点都暴露无遗。自信太多不好,太较真不合适,太逞强没必要,过往生活里黑羽快斗的用恰到好处的温柔和包容消化了这一切,但是越迁就就越会出问题。

——这些他想说的黑羽快斗怎么会不知道呢。

 

因为我一直,一直,都在看着你啊。

 

“唔,那下次我再忍一下,忍到新一先道歉为止。”

他朝他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然后等他自己想明白,眉头舒展开来。

“……你还想有下次!”

“哈哈,不敢!”

那么这大概才是真的翻篇。工藤新一又说,“谢谢你的食材外送。”

“不客气。”

 

黑羽快斗站在工藤宅门口,然后没有再进去的意思。

工藤新一犹豫了两秒,没有疑问,没有邀请,只留下一句晚安。

 

到这里就可以了。

黑羽快斗变不出来花,他只带了一朵花在身上,本来只想给工藤新一一个人。而工藤新一应该也不期待他的花,而且几十分钟前他在这里把花当成见面礼给了兰小姐,于是他没有花了。

嗯,那个吃掉他的布丁的,站在工藤新一身边很登对的,善良又美丽的兰小姐。

让他羡慕的兰小姐。

 

🌙

 

结果周二那天下了暴雨。

雨季正式拉开帷幕,整座城市被泡在水里,响雷滚过的时候行人发出惊呼,然后便加快脚步奔向自己的目的地。而咖啡店的生意并不坏,反倒说因为寻求避雨,许多人在此驻足。

然后许多人被穿着白西装,蓝衬衫,红领带的少年吸引。

扮作怪盗的少年站在门口迎客,他那顶高高的礼帽里不知道能变出来多少东西,一会儿是白鸽一会儿是扑克,还有五颜六色的花朵,被他绅士地分给每一位购买咖啡的女士。少女们红着脸道谢,女士们热情地与他聊天,而穿着女警装的中森青子站在他旁边,面露骄傲和一点醋意,跟他的日常拌嘴间作势要拿手铐去铐住他。

黑羽快斗一如既往地顶嘴一番,最终还是认了罪。

此时街角有谁撑着伞,静默着看了他许久,然后在被发现之前走过。

黑羽快斗午间休息室才看见短信。

新一:雨太大了我就不去你那边了,加油吧打工皇帝。

这个语气看着正常得不得了,但是黑羽快斗本能地觉得不对。

直觉告诉他不对,直觉告诉他要立刻打电话过去。然而工藤新一挂掉了他的电话,又发来一条短信。

新一:我在学校图书馆。

黑羽快斗对着屏幕眨了眨眼睛,把自己的单边镜片取了下来。

 

工藤宅里没有亮着灯,黑羽快斗撑着伞站在铁门前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往学校的方向走。连句谎言都不愿意说的侦探,八成真的在学校图书馆里打发时间。

雨下得太大了,撑伞已经成了无用功,黑羽快斗的衣服湿透后反倒随便起来,他踩进水洼里,倏地想起了从前在这条街上跑过的小孩。他想起了他在魔术比赛中落选,正闹脾气不愿意回家的时候,也有人踏过这样的雨去找他。他想起电闪雷鸣的夜晚,他挂掉父亲的越洋电话,陷入自己是不是被丢下的疑惑和寂寞中时,也有人抱着书坐到他身边,给他分享一个吸引人的故事。

再大一点,当他们的天赋逐渐被发掘,当他们的心智逐渐成熟,不会因为奇怪的小情绪而纠结时,他还是保留着孩子气的习惯,但是总有人会收好他乱放的东西,告诉他晴天娃娃之类的传说违背科学,然后在雨天不厌其烦地陪他去买巧克力。

别人都不知道,他们为对方跨过的雨比自己独自流过的泪要多得多。

 

这样就好了。

 

黑羽快斗在图书馆门口看见了那个因为大雨驻足的人。对方的视线望着夜空,而天边不见月亮,乌云遮住了那种洁白的光。

他猜不到名侦探此时在思考什么样的谜题,理论上他也不会打扰他这样静谧的瞬间,但是此时他有句话真的很想要说。

不如趁着现在——

“新一。”

他念他的名字,温柔又蛊惑的。

响雷打响的时候,他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


工藤新一看着湿透了的黑羽快斗,在疑问和抱怨之前,他倏地想起了什么。他愣愣地看着他,看着少年滴水的脸颊,看着那双盛着海的眼睛。

那面海包容他,清洗他,淹没他。


也满满地全都是他。

 


“我想起来了。”工藤新一轻缓地说。

“那时候你说——”

 

 

你不用试图去触碰月亮,月亮会主动走向你。

月亮照亮很多人,月亮的浪漫和温柔被很多人看见。但是——

 

“只要你想,这就是你一个人的月亮。”

 

 

 🌙

END

 



 

后记

2019回坑第一篇,写得很开心。同时也是史上写得最长的生贺,送给枪枪。

和枪枪聊的不多,但是相识很久,他一直是我最喜欢的快新写手没有之一。文字里的感情和用心是能被看出来的,同为写手的我当然更能看得出来,谢谢枪枪带来这么多用心尽情的好故事。 

这篇文他的点梗是竹马和暗恋,我是戴着隐形眼镜在公司写的,一口气写完,写到眼睛快瞎了真的不能再写了所以收尾(什么东西),总体来说我想表达的内容都写了,但可能还不够细致。

因为都展开来写就真的太长了!!!!我不能再挖坑了我的债比那些年他们躲过的雨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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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祝你找到你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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