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息

我还没有去过威尼斯

【黑花】编造 11-12

獨狼 10

11

 

接到黑瞎子的电话时,解语花正准备休息。凌晨十二点半,他以为对方有什么急事,结果黑瞎子张口就是:“到楼顶来。”

很久没人这么对他发号施令了,解语花不反感,只觉得有些新奇。他挂断电话,套上休闲裤,踩着帆布鞋上了楼顶。

公寓楼不算高,九八年建成,地段很好,楼下就是公交站。超市、药房、理发店都在两条街内,条件不比九门宅邸,但生活便利,是市井中幽静的一角。解语花从前都是独自上来乘凉,在楼顶吹吹风,远眺夜色,忙里偷闲的惬意。

此时他凭着声音找到了几乎融进夜幕里的男人——黑瞎子在哼歌,歌词不是解语花熟悉的语言,却自然而然地让他联想到了一望无际的远方,像天,像海,或者是辽阔的草原。

听到他的脚步,黑瞎子停止了吟唱,坐在最外沿的栏杆上回头。简易的便装衬得解语花像个涉世未深的学生,而他们都知道这是他编造的假象。

解语花撑着栏杆靠在他身边,视野里有万家灯火。这座城市布满假象,到了入梦之时,很多伪装和面具也不曾被脱下。可这个夜晚不太一样,解语花没有带枪,黑瞎子摘了墨镜,有段时间没见,他们却没有退得更远。

见解语花盯着他,黑瞎子笑道,“看什么?”

声音罕见得温柔,解语花心里一动,朝他勾了勾手指。

“过来,头低些。”

黑瞎子弯下腰,低头靠近他,将他在一切有关他的传闻中最神秘的部分,眼睛,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的目光中。那银灰色的瞳孔非但不浑浊,反而在黑夜中也显得透亮,比起十多日前的惊鸿一瞥,现在的眸色更淡。

解语花问:“究竟是怎么弄的?”

“是十六、七岁的时候?进警校之前,在越南一位毒师手上栽了跟头。怪我好奇,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被种了一蛊。奇蛊难解,我先前也不是没想过法子,但那毒师死了,线索便断了。没瞎,还好,只是见不得强光。这墨镜一旦戴上,也就摘不下来了。”

黑瞎子的语气很是轻松,仿佛说得不是自己的眼睛。

解语花听完却沉默了。

“怎么不说话。”黑瞎子笑,“心疼了?”

他今天老是想着调戏他。

解语花见招拆招,张口就道:

“嗯,心疼了。”

解语花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睛很健康,透过月光的碎屑捕捉到黑瞎子细微的表情变化。他浅浅一笑,伸手抚上他宽厚的背,并不是拥抱,只是轻轻一推。

“我要是用点力,你可就掉下去了。这么高,黑爷有法子活命吗?”

“哈,你试试看?”

“不敢。”

“伤怎么样了?”

“不碍事。”

“查到是谁了吗?”

“有眉目,但是还没有证据。你刚刚哼的那首歌,唱了什么?”

黑瞎子翻身落脚在他旁边,目光落在他脊背。就算是看上去随意的站姿,解语花的背部到颈脖依旧是挺直的。他起调哼了两句,“天降白花的时候,你在哪里啊。夜幕降临的时候,你睡着了吗。”

“……”

“……”

“然后呢?”

“不记得了。太久了,十几年没听人唱过。”

解语花哦了一声。

寒暄够了,黑瞎子道明了来意:“你跟陈家是什么仇?”

“历史遗留问题。怎么?”

“小心解权。”

“我六叔?”

“嗯。”

解语花淡淡,“这是我的家务事了,多谢黑爷提醒。”

解语花自认为态度不算无礼,只是用上了谈论这种事时应有的姿态,他没想到,黑瞎子被这句话冒犯了——手腕被猛地一扯,刚刚远离对方半步,现在又回到了他眼前,可控的距离近一步缩短。黑瞎子盯着他,银眸仿佛有魔性,让人躲不开,让人想要无条件相信他接下来要说的所有话。

“解雨臣。”他说,“我不会背叛你。”

这是黑瞎子第二次朝他靠近。

解语花顿了顿,朝他抬起手臂。动作会牵扯到背上的伤口,神经那头的疼痛仿佛是种警示,让他随时随地保持清醒。可他真的清醒吗?月色很晴,一切都像还在按照剧本里写的演,又好像不在了。

黄昏时来自保密线路的通话内容仍然徘徊在他耳边。

——当家的,正如您说的,六先生那边有动静了。

——还有一事,不得不提:前些日我们跟进六先生时,在天平山看到了黑瞎子,黑爷。

——确定是他。

这次抬起手臂,不是推他,而是轻轻抱了他一下,伸手拍拍他的肩。

是感谢,是默许,也是安抚。

然后他便转身走了。

至此一别后,黑瞎子许久未再见解语花。

 

 

八月末,晚霞斑斓。黑瞎子从王胖子的面馆回来,手上攥着个烫金的信封。这几年道上有熟悉的人找他,都会把消息放在云彩面馆,毕竟黑爷如此行踪不定,来去无影,能联系上全靠缘分。

这回王胖子把人神神秘秘地拉到一边,悄声说,“诶,我说黑爷,你怎么又蹦跶到陈家去了?”

黑瞎子抢过王胖子捏在手里的信封,看一眼那精美的火漆,三下两下拆开,手中多出一张卡片。

王胖子凑过去看,“‘陈尚雄生日宴’,陈家小辈,你也认识?”

当然不认识。黑瞎子扫过几行字,目光停顿在陈文锦的签名上。落款是陈文锦没错,但邀请他的大概另有其人。

陈家后辈的生日宴,说白了就是九门各路暗涛汹涌的见面会。他黑瞎子,完完全全的外人,被邀请的含义不言而喻。陈皮阿四给了他一个月来选择,是时候要个回应了。

黑瞎子咬着烟,伸手拨了个电话,响了几声被挂掉了。再拨一个过去,又被挂。他锲而不舍地打,半分钟后终于被接通。

“喂,在哪呢?”

“麻鬼烦,我不在香港,有活?”

“有,报酬丰厚,雇主你也很熟。”

“谁啊?”

黑瞎子咧嘴一笑,“我啊。”

 

 

九月四日傍晚,天平山陈家公馆。

黑瞎子把车停在半山腰,沿着公路慢慢向上走。一路上无数私家车朝公馆的方向开去,车窗上都涂着反光涂料,保护着车内人士,一个个的,仿佛比他还要见不得光。

他的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难得将衬衣领口的扣子扣好,走到高耸的铁门面前,听公馆里悠扬的小提琴声传到耳边。迎宾扬起金属探测仪,挨个核对着邀请函,进行安全检查,他非常配合地举手、转身。

天色已暗,草坪上摆了六七圆桌,已经落座过半,喷泉周围白色的落地灯照亮了草间飞虫。黑瞎子身上的气质实在和九门人有别,他只身前来,非但没有显得低调,反而有种鹤立之感,一路上都有视线投到他身上,不乏有熟面孔——张起灵。

他回望过去,对方同他一样是九门外人,但又不仅是保镖的角色。张起灵淡着一张脸,像在逛花鸟市场,周围盛装打扮的人在他看来不过是颜色不一的几株草,只有吴邪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才稍微给出一些对待人的反应。

霍秀秀和吴邪也看到了他,黑瞎子点了下头算是招呼,没有去寒暄的打算。他背过身,走到了最不起眼的角落,佯作是个看板,只等有心人来找。

“黑爷。”

第一个向他打招呼的是陈文锦。她端了杯香槟给他,黑瞎子言谢接过。今日陈文锦一身淡粉色旗袍,贴身的绸缎勾勒出姣好的身形,再稍施粉妆,明艳动人。但细细一看,这文锦姨的表情并不喜庆,微微蹙起的眉昭示着她有心事。

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欢迎黑爷前来我们尚雄的生日宴,我代他谢过了。”

“替我祝陈家小爷生日快乐,大富大贵,”黑瞎子敬了她一杯酒,“至于今日别的事情,文锦姨大可不用烦心,瞎子自有分寸。”

陈文锦笑笑,抬手往一个方向指。

“黑爷代我去拿一份绿豆糕可好?”

陈文锦所指的方向上,一位白衬衣黑马甲的侍者端着托盘。他面相普通,戴着金边眼镜,言行规矩,来去低调,看上去斯文无比。

黑瞎子朝迈开步子,却在半路被人拦住。

“你来了。”

陈皮阿四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动作亲昵。

黑瞎子收回视线,“四阿公。”他笑,主动到,“瞎子很乐意为四阿公拔刺。”

“好,好!”

陈皮阿四对他点点头,摆摆袖子,去招呼别的宾客了,仿佛他们刚刚交换的只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寒暄。可陈皮阿四的动作落在在场所有人眼里,他这么一拍,吴邪和秀秀的视线也凝在了黑瞎子身上。解子扬,解佳玲和解权伫立于另一侧,解权的眼神意味深长。

唉。黑瞎子在心里叹道。

九门,好麻烦,真麻烦。

他到底为什么要来搅这趟浑水?

一场晚宴该做秀的人做秀,该官腔的人打着官腔,大多数人都食不知味,也不知那吹着蛋糕蜡烛的小生是打心底开心,还是早已经麻木。

黑瞎子退到不起眼的角落,摆出生人勿进的姿态,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直到宴会结束。

待大多宾客陆续离开,黑瞎子踩灭烟,跟上那位金边眼镜的侍者。对方披了件西装外套,身影融进宾客里,毫不突兀,就是有些形单影只。

 

 

陈家见雀张罗,解语花犹豫过要不要来。

他走到停车场最里头被灌木遮挡的一处,坐进轿车后座,脱下马甲,摘了眼镜,心中有些懊恼。这一趟怎么看都是高风险低收益的事情,是他被情绪左右了吗,竟做出了不像他会作出的判断。

咚咚。有人敲他的车窗,是黑瞎子。

内心叹过百转千回,解语花开了窗,有意往男人身后瞥了一眼。

“黑爷要来找我叙旧,一个人便够了,何必劳烦手足?”

黑瞎子一愣,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五六名伙计装扮的人在他车后围着,不说带着真枪实弹,估计也有棍棒在手。解语花只觉得这个场面有些滑稽。黑瞎子是匹凶名在外的独狼,孤傲是他不容他人染指的特质,那些不入流的二五仔想拉他入伙,怎么配,怎么敢?

解语花眼皮都没动一下。

“我从未把黑爷当正人君子,但也没料想到你与那些小人无异。不过我们就是合作关系,因为利益冲突反目也可以理解。只是动手之前,黑爷不妨告诉我一个理由?”

面对语气如此刻薄的解语花,黑瞎子静止了顷刻。

而后,他帮他拉开了车门,嘭得一下,力气不容置喙。

任谁看都知道,黑爷生气了。

金色短柄的冷兵器,刀刃上缠着布条。布条一圈圈掉落在地,锐利的刀刃上泛着渗人寒光。当这男人持刀,不再收敛自己的兽性,能让目见之人都心中一悸。

“因为……我不能再这样与你说话。”

他仁慈地给出答案。

“不能再装作什么都没有。”

大手撑在车顶,将解语花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阴影里。恶魔低语,吐息打在耳边,解语花直面黑色所带来的压迫感,本能地要退后,却被擒住了下巴,满满施虐的力度。

“你越是这样看着我,越在这黑夜中挣扎,越会让我……”

“想上你。”

 

他给了理由。

是气话,是谎话,也是真心话。

 

 

12 

 

窸窣笑声响起,伙计们对视一眼,嘲弄地吹起口哨。

由陈皮阿四布局,解家内鬼相助,再加上黑瞎子的倒戈相向,解语花已是四面楚歌。一向深思熟虑,精明能干的解当家,是时候要败在自己的一意孤行上。

解雨臣啊解雨臣。

解语花暗叹。

 

解雨臣是真正解家当家。八岁那年他险些在一场人为制造的大火中丧命,好在二月红的手下和老管家带领的几位仆人舍生忘死,不顾一切将他救出。

他有家父遗嘱在身,潜行数年,只等自己羽翼丰厚。解子扬被推到台前,而他暗中研读这棋局,顺藤摸瓜找到当年刺杀家父、蚕食解家,还欲意谋害自己和二爷爷的势力。解家人力求自保的同时也受利益驱使,一度妥协,家族事业向黑色地带倾斜,慢慢打破了过去解九爷的原则。

九门势力本就深扎于黑白两道,明面身份中,执法者即是离违法最近的那个。他当了警察,各路叔伯也乐于见他步步高升,仿佛不伤及解家利益是他一切行为的基石,有了他的关照,他们还可以更加肆无忌惮。

不伤及解家利益确实是解语花的准则,但前提是此“解家”是他心中认可的那个解家——为了守护九爷打下的解家,他要洗刷重组现在这个被污染的解家。

为了保护而毁灭,岂是那么容易的事。他一人布局十年,现在才正要逐一收网,他怎么能倒在这里。

他怎么能在这时候,把心掏给别人?

 

寒光一闪,蝴蝶刀抵在了黑瞎子的喉头。

黑瞎子没有动,刀口贴着的皮肤渗出血珠。再用力,鲜血流下来,滴落在衬衣领口。

周围的伙计见状纷纷掏出家伙,在听见有人拉开手枪保险的声音后,黑瞎子猛地将解语花摁在车背上,刀起刀落,不过须臾一瞬。

鲜血淋漓,黑瞎子嘴角翘起。

甜腻的,杀人犯的味道。

面色惨白的青年瘫在座位上,抽搐了两下,很快没了动静。黑瞎子退开身,啪一下把车门甩上,手握弯刀,一路滴血,黑衣似夜,宛如修罗。

“其实我黑瞎子办事,不喜欢旁人看着。”他幽幽地说,使了个眼色,伙计中的一人上前坐进了驾驶位。

他吩咐道:“送去给四阿公。”

车子缓缓朝公馆的方向开去。黑瞎子点了根烟,弯刀上的血与浑身戾气的他本人都让人心生敬畏,那些伙计们面面相觑,自知从头到尾都没他们什么事情,现在“见证”的目的也达到了。

“黑爷,您不回公馆吗?”

黑瞎子斜去一眼,笑。

“回……哈,回啊。”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布条,往自己胳膊上随意地裹了一圈,朝着公馆走去。

 

待他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回到陈皮阿四面前,已有一个用破旧地毯裹着的尸体摆在地上,白色衬衫被鲜血浸透,陈皮阿四来回打量着黑瞎子和那地毯里的人。

活人失去生气,变成尸体,再下数刀泄愤,那具尸体早已面目全非,原本精致的脸被烧伤,惨不忍睹。黑瞎子啧啧,“这是得罪了多少人。”

“我还以为黑爷会是怜香惜玉之人,看来是我多虑了。”

陈皮阿四笑得暧昧,黑瞎子也不多说,“我的刀鞘呢?”

“好说。”

陈皮阿四从宽袖中取出长盒,原来是早就准备好了。黑瞎子上前打开盒子,用还占着血的手拿起刀鞘,咔哒一声套在了血迹未干的刀刃上。

刀鞘上与刀柄底部的红宝石静静的闪着光,就如最虔诚的誓言,温热又决绝。

 

“甘多人死,唔见他去死?”

车一路飞奔下山,摘了假发和人皮面具的人连声抱怨:“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陈皮阿四。这下可好,刚太平没多久,又要开始亡命天涯。”

“小儿科的计划,能蒙混过关就见鬼了!怕不是在对着做戏,shit,我不管了……”

她瞥了副驾驶位上的人一眼,笑得不满。

“——解当家自求多福。”

解语花闭着眼睛,眼睫轻颤。他毫发无伤,白色衬衣上被别人的血浸透。

黑瞎子的血。

本来他就准备将计就计,没想到自己和黑瞎子都出演得格外用力。

陈皮阿四手中大概率握有黑瞎子的筹码,他默许他们接触,就算黑瞎子没有事先与他通气,他也早已安排人埋伏在各处,实时监控着对方的走向。至于哪些人是二五仔,他事先没收拾不代表他不知道——把虫子标上号养在看得到的地方,总比养在看不到的地方要好。

明明只是做戏,但如果戏中拿出了自己真实的感情,对方能感受得到。比如他故意在激怒黑瞎子,黑瞎子也确实有些生气了,这很奇怪,他们都走向失控——在刀抵上他颈脖的时候,他差点脱口而出:你不能背叛我。

只有你,绝对,绝对,不可以背叛我。

就算是演戏,我都不想看到。

 

解语花就这样“死了”。一具事先准备好的尸体由易容的阿宁带到了陈皮阿四面前。如她所说,这计划稍有不慎就会出破绽,容错率极低,实在称不上高明,以解语花的标准完全无法合格,但黑瞎子就这样做了。

代价是以自己血祭。

那弯刀太利,黑瞎子出刀太快,解语花离他那么近都看不清楚,现在只能垂眼对着自己衣服上的出血量,判断对方伤到了哪里。

黑瞎子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自毁倾向,他会这么选,最容易让人想到的原因就是……

 

“到了。”

阿宁载着解语花沿高速路驶向市区,中途停在一处监控死角弃车,等候多时的王胖子招呼着两人上了辆小面包,辗转将解语花带到了吴家地界,离云彩面馆不远处的一间宾馆楼下。

“这边没有摄像,快上去吧花儿爷。”

胖子递来一张房卡,解语花接过,看了看王胖子,又看了看素未谋面的女子,道了句,“谢谢。”

“我欠黑瞎子的人情,这下算还清了。”阿宁看上去还是有些不满,不想多留,点点头便走了。王胖子倒表现得和和气气,“黑爷出手阔气,我胖爷难得重出江湖,能帮一忙是一忙。”

“记在解家账上。”

不必多言,解语花披了件薄衣,走上楼外梯。

 

 

解语花在没开灯的房间里坐了许久,从某一时刻开始,手机一直震动,不断有人打来电话:霍秀秀、吴邪、解佳玲……看来消息已经传开,他通通没有接,拔掉了SIM卡。

外行人会被这种把戏骗过,但擅长老谋深算的九门人铁定不会。就算一开始模样做得像,只要陈皮阿四事后验尸,即刻就会穿帮。黑瞎子只想争取时间不难理解,但陈皮阿四默许这个局发生,为什么?

——他需要解语花死亡的台面结论?

以及,黑瞎子不会完全看运气行事,他有把握能用假尸换回他要的东西……或者说,他也清楚陈皮阿四清楚他们在做戏?

这场双方都在演的戏,黑瞎子事先找他商量会更好,他还有阿sir的身份,不是不能做假死的局,而是假死的局应该用在最合适的时机,使得利益最大化,现在他的准备还不够充分。

太冲动了……解语花反省道。

复盘之前与黑瞎子的每一次合作,或者说这场合作关系本身,他都觉得他的行事都可以再慢一点,再稳一点。怎能料到遇到黑瞎子以后,他会被对方牵着走……

被那种无所谓,无所畏惧的模样感召,觉得只要有他作为后背,自己就胜券在握。

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滴。床头的电子钟亮了一下。

九月五日零点十分,这惊心动魄的一日,终究是过去了。

有人刷了房卡进门,解语花站起身来,看清来者是谁,悻悻地把枪口放下。

温暖的躯体直直地靠过来,他下意识接住,往后一倒,平躺在了床垫上。

黑瞎子看上去很累了,不知道是终于放松了绷紧的神经,还是失血过多,还是单纯的想要一个拥抱。一瞬间解语花还是有很多严肃的话想说,但到最后开口的竟是——

“疼。”他小声道,“我后背伤还没好。”

真不像是他会说的话,作为一个英勇无畏的阿sir,一个顶天立地的当家。淡淡的口气,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台词却像撒娇,史无前例。

黑瞎子就这么简单地被取悦了。

值吗?

好像还是赚了的。

黑瞎子退开了点,“你——”

话未能说下去,解语花一拽他的衣领,又把他拽了回去。

他抬手摸索着他的轮廓,摘掉了他的墨镜丢开,捧着他的脸将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

算天算地,算不过情难自禁。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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