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息

转世paro，邻居，一方已有完整前世记忆。

利威尔（30）x 艾伦（15）

I am pretending to be perfect.

03

他是个特别的小鬼。

从初春走到仲夏，利威尔对艾伦的印象可以用这一句话概括。

 

他们在周末见面，艾伦会端着盘子来敲他的门，分享耶格尔太太新做的糕点。利威尔拿出他收藏的红茶作为回礼，然后他们会简短地聊上十五分钟。他依旧没有理解艾伦为什么想要亲近他，因为除了跟他说话这件事情之外，对方似乎别无所求。

 

艾伦的举止挑不出毛病，对他的靠近也远不及打扰的程度，所以利威尔不讨厌这个孩子，甚至在如此平淡的往来中对他提起了兴趣。

少年总是一副礼貌懂事的样子，言语里偶尔还会透露出超乎年龄的成熟，但不等他挖掘，艾伦又会把话题绕开，回归15岁应有的天真爽朗。反复几次，再对上那双猫一样的眼瞳时，利威尔发现自己上钩了，艾伦用很少出现在这个年纪孩子身上的神秘感吸引了他的注意。

 

可十五分钟并不能让利威尔加深对艾伦的了解。

十五分钟一到，少年就会像猫一样溜走了。

 

艾伦一般会在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过来，可这天午后，利威尔接到了公司的电话。双月结算，工程账目上有一个数字对不上，一组人焦头烂额地对账，还是没能找出问题。眼看就要到deadline，他们只好请他回去帮忙。

利威尔不介意周末加班，但是当他瞥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发现时间已经走向四点的时候，他渐渐地变得急躁起来。

纸张被他翻得哗哗作响，锐利的目光在文件间来回扫动。五点，他找出了那个错位的小数点。

五点半，他一步一步登上长坡。夏日天黑得迟，情侣们在遛狗，叼着冰棍的男孩撒丫子跑开，少女穿着短裙刚刚要出去约会。爬山虎顺着墙爬到了窗前，他的院子里并没有谁在。

 

艾伦来过了吗？或许吧。

利威尔拿钥匙开门，将心中浮现的一小点失望留在了门外。

 

可再晚些时候，失望变成了惊喜，再次了敲响他的门。这次艾伦·耶格尔没有带来什么糕点，他只把他自己带来了。

 

“利威尔先生，我能借住一晚吗？”艾伦开门见山道，“我哥哥回来了，我跟他吵架了，不想看到他。”

躁动不安的蝉鸣和夏夜里裹着热浪的风一起从门外涌进来，少年将双手背在身后，有一滴汗从他的额角滑下来，绿幽幽的眼瞳牢牢地盯着利威尔。

 

利威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如往常一样敞开门让他进来。

 

“你还有个哥哥？”

“同父异母的哥哥，在国外工作，差不多每年夏天会回来一次。”

 

“为什么吵架？”

“一定要理由吗？”艾伦悻悻地说，“就是突然看他不顺眼。”

 

利威尔挑了挑眉，“你妈妈同意你外宿了吗？”

“看在她没追出来的份上，应该是同意了吧。我说了要来您这里。”

艾伦眼睫垂下又挑起，语气气呼呼，也软乎乎的。

“所以您愿意收留我吗？”

 

男人默了半晌，他看着新的汗珠从少年的脸颊上滚落，大概是因为热，他的皮肤有些泛红。他走进卧室把空调打开，然后出来朝他指向浴室。

“把自己洗干净了再进房间。”

 

艾伦似乎反应了一会儿才理解：这个家里只有一个正在使用的卧室。他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我回家拿一下衣服！”然后就匆匆跑了出去。

 

嗯，15岁的小孩就应该这样才对。利威尔莫名感叹道。

叛逆，自在，想法很多，想到哪做到哪，古怪机灵，狡黠任性。这些特点都还不赖，甚至再尖锐一点都可以，利威尔只是不希望他再装乖。

是的，艾伦·耶格尔的乖巧是装的。

 

少年跑回家以后又过了很久，在利威尔觉得他是被母亲拦下，或者是和哥哥讲和了的时候，他裹着一身水汽和皂角的清香回来了。草草吹过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被热水蒸过的眼睛里盛着一层雾，艾伦穿着一件大T和一条沙滩裤站在他家门口，踩着人字拖的脚趾绷紧，他朝他腼腆地一笑，“怎么这样看我？”

 

利威尔没有意识到自己向他投去了别样的目光。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不早了，去睡吧。”

 

这有点，怎么说，有点奇怪。

如果是艾伦是个姑娘，不说留宿了，利威尔可能根本不会让他进屋做客。虽然没人要往那方面联想，但是当男人瞥见少年光裸的手肘，膝盖，脚踝，有些不算友好的因子在他的血液里跃动了起来。

利威尔本能地压平了这心绪上的波动。

艾伦已经踏进了他的房间。在利威尔拿了衣服走进浴室时，少年走向他的书柜，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艾伦正盯着书柜里摆着的一个相框出神。

库谢尔，肯尼还有还是六七岁的利威尔，三个阿克曼为数不多的一张合影，虽然好似不怎么被重视地摆在角落，但是这么多年了，利威尔一直都带在身边。

 

利威尔从浴室出来之后，艾伦抱着膝盖坐在床角，眼睛还是对着那面书柜，不知道在想什么。这种洗过澡出来发现有人坐在自己床上等着自己的感觉，让利威尔心底那股邪火又窜出来。

是禁欲太久了吗？年过三十的男人这辈子第一次反省自己的生活，他不曾在自己的人生计划里安排一个伴侣的角色，当然也不曾被哪个未成年的小鬼挑起欲望。

 

可是欲念一触即发，真实地存在。利威尔银灰色的眼睛稍稍眯起，他视线中央的少年放下了双腿，脚跟蹭过床沿的被单，浑然不知地展露这具身体青涩又美好的样子……或者，是有意的。纯情和色/情其实只有一线之隔，他歪了歪脑袋，宽大的T恤领口歪向一边，大片蜜色的肌肤正等着人弄上痕迹。

男人像看着猎物一样看着他，偏偏艾伦在这时避开了他的视线，爬到靠墙的那边，小心地掀开被角躺进去。薄被拉过肩头，再往上一点，拉到下巴，他的棕发蹭着枕巾，整个人蜷缩成一小团蚕蛹。

 

利威尔停顿了两秒，走到一边关了灯。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留下一道温柔的刻痕。一片沉默中，少年突兀地开了口：

“我想起了一句话。”很久很久以前，您跟我说的。“人们如果不专注于某件事情上就根本活不下去，大家都是某件事情的奴隶。”

 

他转述给他听的时候，这句话的原主人已经死去多年了。现在他们都重新降临于世，但是这个道理还是没有变过。

一千年，两千年，人类都是在走什么样的路呢？

 

利威尔顿了半晌才嗯了一声，“谁跟你这么说的？”

“一个自以为是的大人。”艾伦的声音里带着浅淡的笑意，“我那时候觉得总有人是例外，比如跟我说这话的人，我觉得他永远不会臣服于什么。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他臣服于什么了？”

“使命感吧。他拥有别人没有的力量，所以他必须要做英雄。”

 

利威尔在黑暗中闭上眼睛。他不是很喜欢这个话题，一方面是因为这小鬼又自顾自地深沉起来，一方面是他本能地觉得，对方话中的内核比他能理解得要沉重。

他不喜欢一切逃脱他掌控的感觉。

——自以为是的大人。

 

“利威尔先生不想组建家庭吗？”

 

年轻人的思路果然很跳跃，下一秒艾伦又在他耳边叨念起了跟前一个话题完全不着边的东西。他喃喃道，“很难想象啊，您的妻子会是什么样的人。”

 

利威尔的第一反应是：没有那种人会存在。

“不知道。”他说，“暂且不考虑。”

 

“唉~~~”

少年拖长了语调。不知道他在感叹什么，总之那少年音在如此近的地方响起，就像有小猫的爪子在挠心脏，又疼又痒。

 

“你明天回家了还是得面对你哥哥。”利威尔直白地绕回了这个问题，“你为什么看他不顺眼？”

“相信我，等您见到他，您也会觉得不顺眼的。”少年居然笑了起来，“所以我不会让你们碰面的。”

 

……真的是很奇怪的小鬼。

 

“睡吧。”

利威尔有点拿他没辙。他背过身去，少年躲在他宽阔脊背后的阴影里。

他可能不知道，对艾伦·耶格尔来说，这是世界上最安全的角落。

 

少年没有再出声，作息一向规律的利威尔很快陷入睡眠。但是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他就醒了，他一直睡得比常人少，一般来说五六个小时算很富足，三个小时就足够他重整精力。

醒来的瞬间他几乎忘记了身边还有人，少年的呼吸声轻到听不见。他是转了个身才发现有人攥着背角靠在他手臂边。所幸简单的翻身动作并没有吵醒梦中人，他借着微弱的月意打量着艾伦的侧脸，无意识地看了很久。

这时间美好得像假的，像是偷来的——他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他盯着少年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艾伦。”

 

少年的眼睫颤了颤，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利威尔低声问，“为什么装睡？”

 

他的下一句话是：如果认床睡不着的话就滚回家去好好睡。但是少年很快反问他一句，“您怎么知道我是在装睡？”

 

这也是利威尔觉得奇怪的一点，艾伦哪些表现是真的，哪些表现是假的，他都知道，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份掌握像是早就刻在他灵魂里的，他们有着一种不由时间和距离支配的默契。

 

因为我舍不得啊。

艾伦动了动唇，“现在要睡了。”

他稍稍往前蹭了一点，低下头来，前额抵着利威尔的肩膀。

“现在就睡了，晚安。”

 

利威尔手心滚烫。

他敏锐的直觉捕捉到了什么，这种可能性先是让他恍然大悟，先前一切暧昧难懂的片段都有了解释，既而他又困惑且恼火了起来。他很想立刻坐起身，把这个捉摸不透的小鬼也拎起来。他想看透那双眼睛里藏着的东西，他想严肃地质问他，你这小鬼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喜欢我？

男人的视线落在少年柔软的发顶。难以置信的同时，他被一种陌生的感觉击中，竟然浑身战栗起来。

你喜欢我？为什么？

TBC

高产得仿佛我才生成了第二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