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息

我还没有去过威尼斯

【利艾】渎神者/Everlasting 02

02

 

1882.3.30 London

 

艾伦坐在那儿,望着壁炉里的火焰出神。

房间里稍微有些冷,壁炉好像也是刚刚才点起的,为了他这位初次造访的客人。客厅装饰得很简约,但家具都用的是上乘材质,并且异常干净,仅仅瞥见几个角落便可以确定,这间屋内没有任何落灰的地方。

年轻的探员不由得开始琢磨起这位男主人的性格。他应该是,嗯,非常严谨而又利落的人。他到底是不知情者还是阴谋主呢?他想起了暗巷中仿佛能看穿他灵魂的眼睛,同时听见了重新在走廊上响起的脚步声,从而立刻试图撇清因为紧张感而带来的混乱思绪。

男人端来了茶盘,绿眸迅速转了方向,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并没有想象中得体的女佣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准备茶水这种事情居然也能让这种看上去很高贵的男人亲自动手,看来他比想象中还要,孤僻?或者说一种别样的精神洁癖。

溢出香气的红茶在这个有些降温的夜晚显得格外诱人,更何况对于一个口干舌燥的空腹者。艾伦接过了杯子并且道谢,轻轻抿了一口。

 

“真——”

“其实你可以省去那些多余的赞美。”

 

……真是很好喝的红茶。拜托!他几乎还没有吐出一个完整的单词。还没开场,艾伦感觉自己就已经被他,被利威尔的气场所压。他放下了茶杯,坐正身子,利用几秒钟的间隙酝酿发言。

 

“利威尔先生,很抱歉深夜来访,埃尔文探长安排我与您见面收集讯息,以便我们调查上个月在您名下工厂发生的案件,有劳您多配合。”

“可以。但在话题展开之前,我能先说几句吗?”

 

男人看起来漫不经心,但是他的眼神又如此认真,并且那里一直有一种不容反抗的东西。他的右腿搭在他的左膝上,右手以一种艾伦不曾见过的姿势拿着茶杯——手指覆在杯上,靠拇指和中指固定住杯子。好,现在可以假定的是,他是个性格略有些糟糕的大人。特立独行,并且带着一种高傲心态。

艾伦顿了顿,朝他点了头。

 

“你今天去过基尔希斯坦家,因为只有那家人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会有这种颜色的泥土。我不欢迎风尘仆仆的客人,请你以后换一双干净的鞋再踏上我的地毯。还有,虚张声势不是掩盖自己无措的最佳方式,不过小鬼——”

他顿了顿,轻描淡写道,“你的眼神,还不赖。”

 

这种先抑后扬的说话方式让艾伦一时找不出任何可以回应的话,他只得干笑几声,自知自己果然还阅历尚浅。

不过他可不会就这样退缩。

身为探员,本能般的求实欲望和一种莫名燃起的反抗欲在他的血液里燃烧。

 

“说说案件吧,小鬼。”

“我已经成年有几年了,先生。”

 

艾伦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些文件和照片,放到靠近利威尔的桌前。他一定要礼貌严肃地回嘴,不然总感觉憋着一口气,就是这样十分……可以称上可爱的表情印在利威尔眼中。

事实如此——跟他活过的年岁比起来,艾伦真的是小鬼。

 

“这是今年的三位死者,死亡地点全部在您名下的工厂范围内。一位是在市郊的——”

“这些我都知道,问你想问的。”

 

艾伦叹了口气,对方开门见山倒也省去了他一番口舌。利威尔的茶杯已经见底了,他又为自己倒上了一杯。除此过程以外他一直看着艾伦的,眼睛。

一种欣赏的目光,一方面让人自信,一方面又有些让人不寒而栗。一直迎着他的目光需要勇气,艾伦正在努力做到。不过他真的有些疑惑了,这种……嗯,绝对是重量级的先生,为什么埃尔文先生不亲自来访呢?既然是熟人的话就更方便了吧。

 

他在不知不觉中打开了迷雾拼图的盒子,只不过这个疑惑转瞬即逝。再次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已身处于另一番情景,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三人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从社会背景和人脉关系来看没什么特别之处。简单来说,他们并没有得罪什么人,不值得被抢钱,更不值得被劫色。若要找三人的共同点,就是那个带有R开头纹章的职员名牌了。利威尔先生,对于这点你怎么看呢?”

“你见过尸体吗?”

“……哎?”

 

明明是提出疑问却反被问了问题,艾伦耸了耸肩。

 

“并没有,先生。当时案发现场不是我接手的,我只研究过尸检报告和照片,据说应家属要求,尸体还要尽快下葬呢。”

 

听到这里利威尔轻笑了一下。

“致命伤呢?”

 

您不是说都知道吗?艾伦腹诽,到底是谁问谁啊。

 

“颈部被利器刺伤,因失血过多而死。”

“所谓的利器在哪?”

“并没有……找到。但是根据手法可以断定是同一人所为。”

 

艾伦眯了眯眼睛,他发现利威尔的表情变得很微妙,并且他正在不动声色地主导着话题的方向。

“明天来工厂里看看吧,所有人都会到场。我会同你一起,说实话,我也很好奇谁是凶手。”

 

艾伦消化这句话用了几秒钟。对方这……简直不就是默认了凶手的确是自己厂中的人?别说一点都不避嫌,利威尔饶有兴趣的表情就像在俯视一场游戏,血色的棋子或倒或立,他都可以不动声色地观看。

之后艾伦又问了一些琐碎的问题,直到还有一个钟头就要结束这天了,利威尔送艾伦下楼。这桩住宅的选址真的很微妙,离市中心不远却又避开了最喧闹的几条街道。艾伦甚至能听见自己口袋里怀表指针的跳动,依那位先生的性格在这种时候肯定不会闲聊,一切都很安静,太过安静。

 

所以在这时候利威尔突然说出的话显得如此突兀,清晰入耳:

 

“生日快乐,耶格尔。虽然还有一会儿就过完了。”

“谢谢……哎?!您怎么知道?”

 

年轻人又站回到了初见时的路灯下面,他的眼睛即使在被黑云笼罩的夜晚还是这么亮。明明刚刚还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而现在,小小惊喜和好奇就那样简单地写在脸上。他不知道的,利威尔能够看清楚他面颊上细微的绒毛,还有随微笑上扬了一个不易察觉角度的嘴角。艾伦的喉结动了动,他们在被无限拉长的几秒钟内对视,他总觉得那双眼睛甚至能看到他颈侧脉搏的跳动。说是预言也好,幻觉也罢。总之这个有些神秘又有些糟糕的夜晚,变成了新的记忆,有关这个永恒的一八八二年,印在了艾伦的脑海中。

 

“因为在生日这天,生命树上那道旧的年轮闭合,新的年轮开启。人类身上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新生气味。”

 

利威尔的声音轻易地穿过微凉的空气,带着捉摸不透的讯息。艾伦嘴唇微启,却最终什么都没说。男人的话,和他呼出的带有淡淡烟草味道的暗涌,就像伦敦的雾,弥散进他未来的每次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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