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息

转世paro，邻居，一方已有完整前世记忆。

利威尔（30）x 艾伦（15）

I am pretending to be perfect.

02

“所以说，你见到那位先生了？”

 

午休的时候，少年们爬到教学楼顶，通向天台的门锁了，他们便在楼梯上坐下来。没有人的角落都可以成为秘密基地，他们的确在交换一个不为人知的传说：

 

“见到了那位……我们前世的长官？”

“嗯，是啊。”

 

少年抱着膝盖把头埋进臂弯，数学课上完之后他真的好困。很显然挚友没有想到他的反应如此平淡，要知道在刚刚“找回前世记忆”的那半年里，少年的精神状态一度让他担忧，尤其是在谈及那位“兵长”的时候。

 

“我在想，这是肯尼·阿克曼的阴谋吗？毕竟上一辈子他就不是省油的灯，总得折腾出来点什么才觉得有趣。知道邻居家姓阿克曼的时候我才五岁？那时候我是不是就被——”少年歪着脑袋，在墙上画了一个圈，“就被放到陷阱里了。”

 

顽劣的神明的陷阱，是在惩罚他吗？

 

阿尔敏·阿诺德睁着那双蔚蓝色的眼睛看着他，从前艾伦习以为常，毕竟他们从小就一起长大，但现在他能用更清楚的表述形容那双眼睛里的东西：好奇，探寻，思索，信任，担心，混杂在一起汇聚成一汪温柔的海，那就是阿尔敏。

上辈子他就是这样的人，所以——算了。

就算他听不懂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那也没关系。

 

“确定是他了，以后也应该能经常见到。”艾伦换了一种不那么意识流的说法说，“但是见到他，那也只是见到而已，反正他不记得，你们都不记得。”

只有我记得。

艾伦咧开嘴爽朗地笑了两声，“大家都是要活在当下的啊。”

 

又来了。阿尔敏心中一紧。

在艾伦找回记忆之后，他变得不像他了，或者说，变得不像之前那个15岁的艾伦·耶格尔了，很多时候他会表现出最正向最成熟的态度，但那种刻意理智的笑容让他觉得十分别扭。

他知道他明明就不是那么想的。

好在大多数时候，艾伦还是当今世上这个15岁的艾伦·耶格尔，只在特定的时候会说出一些晦涩难懂的话，只在特定的时候——

 

我见到他了，利威尔兵长。放学的时候少年拉住他悄声说。

窗外日光倾城，但那双眼睛里的色泽败落了。

 

“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相信我？”艾伦又问他，“不会觉得我有妄想症吗？”

“你知道我会相信你的，不然你就不会跟我说了。”就算那故事的确太脱离常识。“而且，”阿尔敏坦诚道，“与其说是妄想症，我更愿意理解成双重人格。”

“双重人格？”

 

阿尔敏微笑着，缓缓地陈述他的看法：

 

“嗯。人是被过去塑造的，过去经历的一切造就成长，而记忆是过去的载体。你找回了前世的记忆，就算只有二十多年，那也是一段完全不一样的人生，虽然灵魂的本质是不变的，但是人格上会有些许差异吧。所以我会觉得，你现在表现出的，超乎15岁艾伦的一面，是你的另一个人格。但是——”

“但是，没有什么关系，你还是艾伦啊。”

 

听着这番话，15岁的艾伦慢慢瞪大了眼，前世那个身被疮痍的艾伦也露出了恍然继而欣慰的笑容，这二者无缝衔接，融为一体。

 

“哈哈，果然是阿尔敏啊。”

少年与少年肩膀抵着肩膀，艾伦感叹，“果然是你。如果神明不爱我的话，也是爱你的。”

——最纯粹笃定的东西，经过新生又洗净了一遍，然后在你身上留存。

 

阿尔敏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我也很好奇，神怎么会不爱你呢？

 

-

 

后来再次和利威尔说话，是在艾伦从地下街回来的周末傍晚。他把亲友都不知道的秘密装备放进书包里，单肩背着包，慢悠悠地爬上坡道。

每次从那里回来的时候，他都已经把全身的劲消磨光了，基本上只留下了走路回家的力气。不过最近他收敛了很多，毕竟不能再在身上留下伤了，被那位眼神犀利的阿克曼先生看到，总不能说他又摔了一跤。

就算对方可能根本不在意他活成了什么样，他还是，还是——

 

起风了。

漫天粉白色的花瓣让人有种活在梦里的感觉。是美好的梦境，但是起风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心脏一悸。

换作经历过那样前世的另一个谁来在现世找回记忆，保不准会精神失常，但是艾伦神奇地发现自己在混乱了一段时间之后，完全接受了那段记忆。阿尔敏说的没错，另一个人格的他的确强大无边，就算他并没有为此感到庆幸。

上一辈子他也想过无数次：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自己这个问题，无解，他已经学会了接受。

 

要完全接受吗？

 

“艾伦，你去哪儿了？”

女人的语调里没有责备，只有引出后半句话的感叹，“我还在头疼一下午清理不完这些，多亏了利威尔先生。”

少年愣愣地站在自家院子门口，看着穿着白衬衣黑西裤的利威尔，弯着腰在帮耶格尔家……除草？

整理前院花草这种事情，放在洁癖晚期的男人身上，虽然过程有些为难，但是成就感还是有的。他脸抬手擦汗的动作都一丝不苟，望向少年的眼神里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显然，虽然冷淡了些，但是男人已经赢得了耶格尔夫人的赞许。真是可靠的人啊。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这类的信息。

 

艾伦哭笑不得。

 

15岁的男孩子，噗嗤一声笑起来，眼眸澄澈。

这一刻，他没来得及想太多。

 

艾伦给利威尔泡了红茶，男人的眉毛稍稍动了一下他就懂了，红茶的味道他还满意。他们坐在后院里说了一会儿话，从没有任何意义的“最近工作还顺利吗”开始。

“就那样吧。”就算日进斗金，男人还是那么淡淡地说。

艾伦顿了顿，再开口的时候，他选择不再说那些废话。

他转而说：“乱世中的英雄，如果活在平和的时代，大概会觉得生活索然无味，甚至是没有意义吧。或许利威尔先生就是这种人。”

男人的眼皮抬了一下，艾伦知道，他对他说的话产生了那么一点兴趣。于是他继续道：“明明已经是成功人士，利威尔先生谈起工作的时候还是一副觉得很无趣的样子。”

 

利威尔的嗓子里泄出一声轻哼。

“那你呢，你觉得生活很有趣吗？”

“我……”

“听你妈妈说，一年前你还不是现在这样。”

少年顿住，“什么？”

“‘明明很叛逆的孩子突然变乖了，但有时候显得心事很重，果然还是很担心啊，是我操心太多了吗？’”

利威尔重复了耶格尔夫人的话，然后带着一种卸下攻击性的探寻目光，打量着他。

 

“那你又是因为什么才活着？”

 

少年张了张嘴，然后挤出一个笑容。

 

“什么啊，大人不是都喜欢乖巧的孩子吗？”

他轻缓地说。

“还是，做个好孩子比较好。”

 

——因为我不想被管教了，那太疼了。

 

他记得那场众目睽睽下的审判，他不是老老实实挨打，陪男人演戏，是他根本无法反抗而已。他记得那个场景不是说他记得具体的细节和对白，他是记得他曾经很疼，很愤怒，很委屈，那时候牙齿被打掉了很快就可以长起来，但是现在不行。

现在阿克曼先生只是一位礼貌并且疏离的邻居，他不会揍他，但是艾伦却固执地觉得自己应该乖巧些，从而省略管教与被管教的过程。

他才不会把这些复杂的东西讲给利威尔听，如果说了的话，男人应该会觉得他精神不正常。

说实话，就算一直被阿尔敏认可并且鼓励，他也不确定他自己的精神正不正常。

 

这回他不用背负拯救人类或者毁灭人类的重担了，他仅仅在与一个取代痛觉的假想敌作斗争。 

 

你看，他对自己说，五岁以前的记忆你还记得多少呢，不过就过去了十年。

更别说隔了千年的那二十几岁，其实那更像是在做梦。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很多人的脸都模糊不清。

艾伦看向利威尔。

甚至包括他的脸。

 

剩下的就只有感情，只有一股，在心底消化不开的，随时可能会变成洪水猛兽的，感情。他唯一不同意阿尔敏的一点：不是记忆承载着过去，而是感情。上辈子的艾伦·耶格尔甚至没有机会好好梳理他的感情，哪怕那一段人生已经将世间的一切伟大和渺小尝遍。

 

“嗯，但是。”

 

这么想着的时候，男人突然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这个动作令艾伦措手不及，他的身体僵住，又在那有力的掌心之下，放松下来。

 

“但是15岁的小鬼就要有15岁小鬼的样子。”

 

男人低沉的声音中藏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怜惜。

少年的视野中央有花瓣飘过。

又起风了。

TBC

如果能传递到我想表达的感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