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息

我还没有去过威尼斯

[灿白] 天真有邪 25-26

25

 

梦里的天空很低,云朵压在头上,好像伸手就能够到。云看起来很轻,但又有种如大地般的稳妥感,男孩觉得他可以踮起脚抓一抓,然后爬上去,再把身边的小伙伴一起拉上来。

他看了看安安静静坐在他身侧的伙伴。这个男孩穿着白色的T恤,双腿交叉叠在一起,手里握着一把有着木质伞柄的深蓝色格子伞。

“你想不想去高一点的地方?”他听见自己问道。

男孩转过来看他,微微下垂的眼睛里带着薄薄一层水雾,声音软糯着回答,“去哪里?”

“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新开的主题乐园?”得到回应的孩子扑闪着眼睛开始计划,“带上妈妈做的草莓蛋糕,到山顶一起吃。你怕不怕高?那个摩天轮……”

 

轰隆一个响雷在天边炸开,男孩一个激灵,抖了抖身子。

而旁边空荡荡的秋千上,已经没有了别人。

 

 

朴灿烈醒来的时候,雷雨下得正凶。他听了会儿窗外的动静,觉得天气预报里的降雨橙色预警还说轻了,这差不多可以值一个红色预警了。

闹钟还没响,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段时间他总是睡得浅。这会儿虽然困倦,但是习惯了之后,就没有早几年为了七点半坐到教室早自习,六点一刻起床时的那种窒息感。

九点三刻他自觉地下楼做早餐,煎蛋的时候手机屏幕一直弹出推送,说着高架追尾,排水通道堵塞之类的社会新闻。有几个友人找来,大约都是被堵在路上,他们不约而同地发着抱怨。

 

钟仁:这天气真操蛋。

忙内:队长我们这礼拜说的聚餐是不是要因为天气鸽了,看这雨我不想出门啊!

安经理:对了,我上次问你的去日本的事情,你想好了吗?

 

平凡又琐碎的一行行字构筑着当下的城市,和他此时的生活。2017年6月20日,房间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朴灿烈快速地把煎蛋咽下肚,一楼主卧的门打开了。

小孩子的哭声听起来撕心裂肺,而且声音极具穿透力,饶是已经过了两年,朴灿烈偶尔还是会听得心中一惊。可当那个小身板从妈妈怀里挣扎开,跌跌撞撞朝自己跑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着“哥哥,哥哥”的时候,朴灿烈的心早就化成棉花糖了。

“还是害怕打雷,”朴妈妈还穿着睡袍,面上难掩疲倦,但眼中带着笑意。“一被吵醒就听到白宇在叫哥哥。”

小家伙被抱起来,肉嘟嘟的小手被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轻轻晃了晃。

“我们边白宇,不哭。”

边白宇被朴灿烈抱着,还真的安静了下来。朴灿烈轻轻抚着他柔软的头发,“不哭哦。”

“帮我们白宇把雷公打下来好不好?”

“Bang!”

把边白宇彻底哄好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白宇伏在女人肩头的小孩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再甜甜地道出一句,“哥哥加油!再,再见!”

可爱的小胖墩简直是朴灿烈小时候的再版,但因其混上了另一条血脉的特质,眉眼间还是有些许不同。

小孩子的皮肤细腻柔软,朴灿烈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下。

 

真开车驶进雨中的时候朴灿烈又觉得雨也不是很大,或许是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一路开到北城也没有堵太久。商业写字楼建得气派,原来在上下学路上透过车窗玻璃看到的钢筋混凝土森林,自己如今便要在里面砌巢入住。

朴灿烈就这么从一个青涩帅气的篮球队队长,变成了融入无聊成人世界的新血液。他穿着一身合身西装,身材高挑,面容英俊,进门就有人接待,不下二十分钟,“社长家二少爷来了”的消息就传遍了写字楼以年轻女性为主的群体。有人艳羡,有人青睐,有人开始盘算着关系利益,也有人鄙夷。

朴灿烈带着恰好的微笑和即将成为自己直属上司的三位领班握手,此时办公室里没有什么人因为他的所谓身份而对他报以什么刻意的态度,这点让他很庆幸。

“对面来谈合同的也很年轻,还是个姑娘家,后生可畏啊。”三位领班中看起来最年长的男人笑叹,“不过我们灿烈长得这么俊,对付人家小姑娘可能会比我们轻松。”

周围听闻都笑了起来。朴灿烈也放松了些。这里的工作坏境很好,物质和精神上的环境都是。这时候另一位女士也顺着笑道,“不知道灿烈有对象了吗?”

一直以来被夸过无数遍了,也被问过好多好多次这样的问题。落地玻璃铺着雨珠,外面的城市朦朦胧胧,青年手中的咖啡散着热度和香气。

朴灿烈垂着眼睛笑了,“我有心上人的。”

 

写字楼里对于新来的二少爷芳心暗许的人在第一天就宣告失恋。眼中根本没刻意关注别人的朴灿烈看完文件直接往会议厅走。正巧赶上今天有个企业报告会,虽然对他来说没有硬性要求,但是去听一听刷个脸认认人肯定是有好处的。

前一批使用会议厅的人才刚刚走出来。比起西装革履的白领金领,这批人倒是特别年轻,平均年龄和朴灿烈相仿,虽然也穿着较为正式,但脸上的学生气都还未褪尽。朴灿烈往里一瞥,反应过来这是面向各个大学的外招会,这些人才是走正经程序,已经经过一批选拔之后走到这里的。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了看时间,拿出手机回了几条消息。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在一片人声中传入他的耳朵,那个人控制着音量,但是原本清亮的音色,配着语气里难以掩盖的欣喜,让他周围的人都清楚地听见了他在说什么。

 

“哈哈哈哈难免延误嘛,早上的时候雨真的很大……能顺利起降真是太好啦!”

“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不欢迎你回来,呀你这小子真是……”

“是,是,认真听了,我还做了笔记,要晚上带给你看吗?”

 

朴灿烈顿住了。

他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任路过的人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片刻前还游刃有余,自信爽朗的表象陡然消失,只剩下一个单纯的,仓皇无措的灵魂。

旧识的声音打碎了裹住他的,厚厚的一层东西,居然只用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他拖回了那些周而复始的期许和惊慌里。通话很快结束了。那个穿着浅咖色西装的青年背对着他越走越远,朴灿烈挪动了步子,长腿迈开几步追上那人,有意控住力度但还是很显唐突地拍了一下对方的肩。

青年回头,在看清他的脸的一瞬也惊讶地“唉?!”了一声。

“朴灿烈?”

“好久不见,金钟大。”朴灿烈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直奔主题,“你刚才电话里说什么航班延误?”

金钟大来不及摆出什么合适的表情。他们终究不是成熟的社会人,对待熟人挂不起面具。更何况他心里也真的惊了。

——这真是注定吧,这孽缘。

“你说……要欢迎谁回来?”朴灿烈继续问,完全不给什么余地,“晚上和……”

不知道是被朴灿烈眼中的东西触动了,还是真被这种偶然或者必然的重逢震撼了,金钟大只顿了短短两秒。

“边伯贤。”

“边伯贤回来了,晚上八点有聚会,地址我可以发给你。你如果有空的话可以……”

 

被领班拉走的朴灿烈文件都拿倒了。他端正地坐在会议厅里,表情空白。怎么会这样呢?稍稍缓过来的时候他有点疑惑,这一天怎么就这样来了?

没有任何征兆,不符合任何值得揣摩的情节,不存在刻意的契机,没有丝毫仪式感,他就突然又听见了那个名字。脑海中好多种声音,欣喜的,愤怒的,无奈的,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一句话: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午后从公司出来到晚上八点半来到那间娱乐会所楼下,朴灿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的了,雨什么时候停的都不知道。被接待生打量了半天,询问着有没有预约的时候,他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急急忙忙打量了一下自己,生怕失魂落魄的样子太难看,然而并不是——不仅不是,还恰恰相反。他穿着一件烫地平整的黑衬衫,在他身边一米的地方可以闻见淡淡的银色山泉味道,低调又有品的袖扣在霓虹下闪着微光。手腕上的表虽然不算特别奢侈,但配这种还是主中产阶级年轻人的娱乐场所早已有余。头发被定性推上去,为还残留着些许少年气的脸庞添加了恰好的成熟气息。瞥谁一眼,眼尾的弧度,笑起来的皱褶,都像计算好那般迷人。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准备好这一切的了,这么完美地活着更像是一种生活规律,已经变成身体的记忆。哪怕事实是,心脏从听到那个消息到现在就没放下来过,悬在半空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会儿想立刻飞到那个人身边,一会儿又抗拒这个过程。

他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有多期待就有多害怕。

被接待生领着往里走,待看着包厢上的门牌数字越来越近,朴灿烈示意自己想独自前去,周围的接待生微微鞠躬,然后都退下了。他放慢了脚步,双手理了理衣服,拨了几下头发,面上还很得体,在那意识到还有一个转角就抵达的瞬间,他感觉心脏都不会跳了。

 

四年了。

 

四年间他花了多少时间来幻想和计划这一天?真到了此时,他站在这里,与什么象牙塔里出来的天之骄子无异,身型外貌夺人眼球惹人青睐,一身技能一身武装,能谈能笑对待谁都收放自如——四年中的每天他都逼自己朝“完美”更近一步,他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才算羽翼丰厚,他只知道自己要变得更出色。然后就到了这里,到那个罪魁祸首,那个始作俑者……那个他曾经的爱人的面前。他变回了十八岁,或者更早,数十年前那个穿着玩偶装的孩子,不知道怎么让喜欢的人开心,只是笨拙地挥动着手,想和他一起品尝一块草莓蛋糕。

朴灿烈深吸了一口气,可刚过转角就停了下来。

有人挡住了他的步子。

“……朴灿烈?”

金钟大是出来去洗手间的。也是很巧,上午在公司碰见的时候他扔下枚炸弹就走了,当时也没好好打招呼。这会儿两人都怔愣住了,金钟大顿了一下,把他拉到一边。

“你……不是,你……”

听着着支支吾吾的招呼,朴灿烈蹙了蹙眉。

昏暗又暧昧的光线下,金钟大倒不至于一眼看出眼前人慌乱无措的内心。上午见面时他还欣慰到这位旧识并没有真的一蹶不振。他“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他们俩只是保持了到了节日生日问候一句的关系,按照亲疏程度搁朴灿烈这儿甚至连朋友都算不太上。但是他们的存在感一直保存在彼此心中的某个特殊地方——他是边伯贤的挚友/恋人,后一种关系可能要加上过去式。因为看重边伯贤,所以对方也被连带划入了一个不能随意含糊的名单里。

朴灿烈不动声色地深呼吸。

“没关系。”

无非就两种可能——最好的,最坏的。不存在不坏不好一般般的。边伯贤和他,从来都在午夜走悬崖。

“你要不等会儿和我一起进去?”金钟大指了指不远处洗手间的指示牌,示意他可以稍等两分钟。

“没事,我先进去打个招呼。”朴灿烈把预想往最坏的那里靠了靠,朝他扬了下嘴角,“谢谢你。”

他推开了门。

 

四年有多长呢?

 

本来闹腾腾的包厢缓缓静了下来,八九个人沿着长沙发坐了一排,朴灿烈快速一圈扫了下去,基本上全是E高4班的熟面孔,不少人看到他眼前一亮,“唉”了一声便打起招呼,两个站着的人,一个在小高台上扶着麦唱歌,一个背对着他弯腰倒酒。唱歌的是都暻秀,低沉温和的嗓音在看到他的瞬间就停了,只留深情的钢琴伴奏回荡在二十几平米的房间里。

倒酒的人直起身子。纯黑色的牛仔裤勾勒得那双腿又细又直,他比记忆中要长高了些,但两人仿佛维系着一模一样的身高差,视觉上恍如当年。再简单不过的条纹衬衫在此时却被他穿出了十分夜店的感觉,衬衫前摆被塞进裤腰里,袖子卷到手肘处,露出的小臂到手都比那手里的酒杯和酒要美艳高贵。

那个人顿了一下,也转过头来。

 

26

 

四年。说一眨眼也好,说度日如年也好。比起分离的时间,让人感到恐惧的从来就是分离本身。他和谁在一起,做了什么样的事,有没有再爱过谁恨过谁,有没有想念他,这些朴灿烈统统不知道。

四年了,从你的心到我的心,拉远了多少步?

 

饶是光线不好,也能分辨出眼前的人的皮肤依旧白皙细致,头发染成某种淡色,可能是粉,可能是灰。他唇边被自己亲吻过无数次的小痣也依旧在那里,如果不是那一眼可见的眼妆和隔着万水千山的眼神,他会觉得眼前的青年还是那个会窝在他怀里呼呼大睡的小少年。

 

握着酒杯的人对着他眨了下眼睛,仿佛也在确认这是哪位。

 

朴灿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干脆不说话,依旧看着边伯贤,要他先开口。

开口就知道答案了——

 

“好久不见。”

边伯贤轻轻笑了下,然后撇过脸,细长的手指不急不慢地从桌上拣了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上小半杯百加得。

“本来还想回家给你个惊喜的。”浅浅的笑容已经变成了笑盈盈地模样,好像他真的有在开心这重逢,“喝一杯吗,亲爱的弟弟?”

 

最好的结果是,他也在等,他还有留给他机会。

最坏的结果是——

 

“对了,”边伯贤回头朝一个生面孔招了招手,一个高挑的青年顿了一下,长腿一迈跨过桌子站到了边伯贤身边,然后就被他挽住了手臂。他用只有这三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话,所以语气听起来格外柔软。

“介绍一下,我男朋友。”

“英籍韩裔,吴世勋。”

 

金钟大进来的时候听着没人在唱歌就知道状况肯定不妙,他推开门就看到边伯贤跟朴灿烈面对面站着,朴灿烈握着个喝空了的酒杯,边伯贤笑得跟个夜店头牌一样挽着那位吴姓帅哥,其他人面面相觑,虽然有点状况外但也本能地感觉到哪里不对。

金钟大突然对上了边伯贤的思路。

他心想不是吧,还真这么狠啊。

不得不说他来的的确是时候。金钟大硬着头皮打趣着拉三人坐下,另外几个哥们都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让朴灿烈往中间主角边上坐。都暻秀适时地切歌,把后面一首较为欢快的歌顶了上来,还不动声色地删掉了几首可能太过应景的苦情曲。从前四班和边伯贤玩得好的都能侃,最重要的是尚且情商在线,这会儿上去两个人唱歌,剩下的凑过去主动和朴灿烈聊上几句,聊完了招呼着玩几把筛子,气氛马上就正常回来了。

至少是看上去很正常。

 

 

朴灿烈又赢了一把,带着恰好的微笑看着其他人一边感叹一边喝罚酒。

边伯贤轻巧地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都是成年人了,酒过三巡就群魔乱舞找不到北,一点防备心都没有还借着酒精作用壮胆发疯的时光,也只存在于被封闭的年少记忆里。可是边伯贤觉得晕,甚至想吐,他走过了个转角手就扶上了墙,缓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早就浑身冷汗。

他还是年轻,或者说现在也同样是一生中最好的年纪。就算他经历了爱,经历了痛,程度深切到他觉得他可能再也不会爱了,再也不会更痛了,这颗心依旧是鲜活的。

所以一切说定论都还为时尚早吗?

他计划了整整四年,要怎么狠决,怎么冷漠,他甚至嘲笑过自己为什么确定朴灿烈还没有翻过自己这篇,难道他还在期待什么吗?人怎么这么贱这么矛盾呢?他只要一眼就知道朴灿烈的心情,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的爱意和四年前如出一辙,只不过被迷茫和紧张包裹。他也不是那个可以肆无忌惮地牵着他踩雪,对他笑得像太阳的少年了。

但是边伯贤只看了他一眼,刻在灵魂里的爱和痛就又活过来了。

这就是四年,但四年又算什么?

 

边伯贤慢慢地站在洗手台前让双手冲着冷水,全程甚至不想看镜子,不想知道自己拙劣的面具有没有碎完,然后他一回头就对上了吴世勋那张挂着暧昧笑容的脸。

“介绍一下,我男朋友……嗯?”

“滚。”

“唉怎么跟你男朋友说话呢?”

吴世勋堵住边伯贤的时候分明摆了一张看戏的脸。他表情冷下来的时候气场不输朴灿烈,身高也相似,更重要的是眉眼精致,轮廓锋利,天生带着股懒洋洋的贵气,说是英韩混血也没人会怀疑。可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属于小孩子的顽劣调皮都藏在眼里。

“我说伯贤哥,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要是人的目光能杀人,我已经给你那位亲爱的弟弟捅成筛子了吧。”

吴世勋哪壶不提开哪壶,看着自己面前漂亮的面孔露出一丝狼狈又觉得有些不忍。

“所以,我打听了四年你都没说的那个人,是他?”

“看脸还不差嘛,虽然没我帅。但是他……”

一张擦手纸丢在了吴世勋的脸上,边伯贤挤开他走出去,“你够了。”

“好歹我也给你挡了四年的桃花,你连个——”

吴世勋还在嘀咕,但话说一半突然转了个弯。还没等边伯贤再出声让他住嘴,吴世勋已经轻轻揽上了他的腰,凑在他耳边,外人看起来真是十分亲昵的咬耳朵姿势。

“……连个正经说法都没有。不过正主来了,我还是先跑路了。”

两人一起抬头,对上正在极力维持表情的朴灿烈。

吴世勋先一步走回包厢,还礼貌地朝朴灿烈点点头。边伯贤气都顺不上来了,这小孩做戏做的倒是很足,理论上自己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一下他的配合?

本来今晚边伯贤也该回家了。但是他也在抗拒着这天,抗拒着将要发生的桥段。朴灿烈没有翻篇,朴灿烈变得更高更帅更有魅力了,朴灿烈整个人往那一站对他来说都具有海啸般的影响力。

但是那又如何呢?

朴灿烈该一直站在众人爱慕钦佩的光下,而不是抱着自己残喘在背德的黑暗里。放纵过一年就够了,被撞破这种难堪的事情也经历了,他们不可能再回头。

 

“有什么事回家再说。”边伯贤垂着眼睛浅笑,想从他身边走过去。意料之外,被拉过手臂然后摁在墙上的场面没有发生。

只是在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朴灿烈轻声问了一句,“我们有说过分手吗?”

边伯贤站住了,但他没有回头。

“我们有说过交往吗?”他柔声反问,尾音颤着,下一句话却又理直气壮——“‘我有说过我喜欢你,跟我交往吧’吗?”

边伯贤在想什么,朴灿烈不知道。某些方面他好像真的要一直输给他一样,他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哈。

那些欲言又止,明而不说的话,原来是为了此刻准备的。

都在这儿等着他呢。

 

 

 

金钟仁踩着人字拖下楼,楼梯口的烟味能呛死地上的几十蚂蚁。他揉着眼睛踹了一脚那坐在台阶上的背影,“大半夜干什么呢哥?我明天还上班……”

那人没说话。金钟仁往他旁边一坐,眼看这哥们今天明显是捯饬过才出门的,身上裹着一层烟草酒精和香水的混合气息,他一时也猜不到这颓样是在什么重要场合碰壁了。吸了一会二手烟,金钟仁觉得不对劲,有种预感浮现,同一时间朴灿烈开口沉沉吐了一句话。

“边伯贤回来了。”

一米八几的大帅哥,长手长脚蜷着,眼眶通红,委屈得像个迷路的小孩。

“他不要我了。”

 

车开到小区楼下,边伯贤又感叹了一句。从初中毕业到大学毕业,金钟大和都暻秀还一起合租,只不过换了一处更好的房子。合租室友多了一个,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有过几面之缘的金珉锡前辈。三个人在同一所大学又碰见,关系一直不错。

空房间还有一间,边伯贤在犹豫要不要直接找房东租下来把吴世勋安顿进去,他知道这孩子没玩够之前一时半会也不肯走,但是今晚就借住还是有点唐突。

突然没人说话了,车里安静了下来。

“伯贤。”

都暻秀唤他一声,但没继续往下说。他们和吴世勋还不熟,都暻秀不会多说什么。待两人下车,边伯贤按下车窗,“快点休息吧,周末再见。”

一路往四年没回过的家里开,车里只有吴世勋手机导航里的英文指路声。

吴世勋开的很慢,他也不说话,也不看边伯贤,置身事外如一个称职的司机,直到靠近了那个别墅区,边伯贤被逼得只能开口。

“等……停路边,等一下。”

吴世勋把车停在了路边,然后很绅士地,沉默地下了车。他靠在车门上抽了根烟叼着,也没点燃。车里的人还那么坐着,只不过满脸的眼泪,眼妆完全花开。

四年,他从来没有哭过。

但是他走的那天,和他回来的这天,却流干了所有能哭出来的眼泪。

 

 

最终边伯贤没回家,朴灿烈也没回家。

当金钟仁到点出门去上班的时候,朴灿烈还挤着他的床沉睡。酒店里的边伯贤还没倒过来时差,又夜谈了一宿,这会儿刚睡着。

睡梦中的两人都皱着眉。

本着交代清楚再做戏做全套,实则是解压倾诉的目的,边伯贤把这几年藏着掖着的心事一股脑全说了,上一次说得这么畅快还是在都暻秀和金钟大的破出租屋里,在妈妈和哥哥面前他从来都报喜不报忧,报忧谈心也绝对不提发生这些在韩国的事,时间长了他还真有种自己已经翻篇了的错觉。

说完好一会儿吴世勋都没回过神,边伯贤倒是倒头就睡了。睡前残留的意识还不忘嘲笑着自己,这么看来他和十七八岁也没区别,倾诉都要靠酒精壮胆。

吴世勋有点震惊,虽然说背着边伯贤他把“那个人”大概是什么样,和这位哥有过什么关系摸了个五六分清楚,真正听到原委的时候还是不住感叹。吴世勋想起自己和边伯贤最早认识的场景,那时候他仗着自己对边伯贤的那点好感,觉得自己条件优越就黏着黏着混了个不错的关系,现在对比一看……真的比不过。

从前他就知道边伯贤很迷人,但也能嗅出他无害笑脸后的残忍和极端,跟这种人相爱要么满赢要么身家性命全赔。他吴世勋还想多玩几年,他赔不起,于是他理智地退到了安全线以外。现在的吴世勋突然对瞪了自己一晚上的那哥们同情了起来,这放谁身上谁不难受啊,只是目光不善没有言语攻击算不错了。

二十岁出头的吴世勋没真的失过恋,甚至没真的爱过人,所以他不知道也无从理解因为爱人所能承受的忍耐是什么级别。但是作为最近的旁观者,他当然能看到主角也看不到的东西。

 

他起身去浴室弄了条湿毛巾,然后盖在了隔壁床边伯贤的眼睛上,睡梦中的人不安地动了动。

“肿成这样你明天还想见人?”

边伯贤轻轻哼了一下,没挣扎。

对比眼前的眼泪,吴世勋回头想想,自己曾经那些难过真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十六岁的吴世勋因为一件现在都记不得的事情跟哥哥吵架,大晚上哭着蹲边伯贤家门口的时候,边伯贤就这么关照过他。

边伯贤他惹不起,但是他依旧知道他很好,他值得被恋恋不忘。

 

“还蛮让人羡慕的,你们。”吴世勋轻叹。

这话他只敢在边伯贤睡着的时候说,真要让这哥听到也不合适。

“你以为你们这就真的断了吗?”

 

某些喜欢会被疼痛打磨成爱,人类就是欠虐的物种。要么虐死,要么被锻炼地越发顽固强大。

他爱你,你也爱他。

吴世勋坐在床边静静看了一会儿边伯贤,殊不知自己的心声一语道破天机,捉住了一团乱麻中最重要的那根红线。

——他将继续爱你,你也会继续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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