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息

我还没有去过威尼斯

【银魂刑侦/威冲】没有不存在死亡的房间 07

前序:《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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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原田警部。”

“冲田君,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两下听起来不太舒服的轻咳,随即是哗啦啦的流水声。

“熊泽可能有问题,请警部考虑要不要盯住他。”

“冲田君现在跟他在一起吗?”

门响。“嗯,他还没走。”

“好,我让人跟上。”

“意思是警部刚才就派人跟着我了?”

“你以为是为什么啊!别乱来知道吗!”

“电话我暂时不挂了,警部看着办吧。”

一句「看着办」随意得像是在说晚上无所谓吃什么。声浪被布料阻隔,模模糊糊,带着丝丝笑意的男声抛出邀请:“一起去个地方吧?”

“跟上熊泽,盯紧了!实时同步位置!”

“目标往港北方向走了。但是警部,现在不太好跟,这个时间太堵了,如果被红灯断开……”

“联络看看都筑和绿区可以调动的人力。叫技术科的人追踪冲田总悟的手机信号!”

“警部先生,发生什么事了?”看着大步跑开的警官,紧张起来的气氛另长濑女士陷入恐慌,“是英子怎么了吗?”

“我们可能追寻到了线索,请您在这里等待。”

感觉要发生什么了。原田无法花时间安抚她,他留了三人下来,其余的队员都随他回到车里,亮灯鸣笛北上。

横滨的夜色降落,暗涌在灯火闪烁的间隙里爬行,晚七点是最难通行的时刻,警车见缝插针地超车,形如膨胀的血管里最不安分的因子。面对他突变的脸色,仍有人不明所以,“别是恶作剧吧?”只有亲耳听到那句邀请的原田本能地绷紧了神经。

他回忆着见到熊泽时的镜头:男人笑得温文尔雅,镜片擦得光亮,袖口洁白整齐,案前摆着手术刀组的模型,是同别人收藏钢笔一样的爱好。他们互相审视,而后对方侧过脸,笃定地回答他们的问询。作为警部他见过太多人,把恶意写在脸上的阴险嘴脸其实是观众对犯罪者的刻板印象,多数犯罪者融入人群,很难一眼看出异样,他们甚至出类拔萃,得知其伏法那刻周身多的是讶异的声音,只有日后细细回想才能在一些细枝末节里发现端倪。刑警没有那么多了解,没有那么多时间,分秒中迎来的可能是突破口,可能是误判,更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咦?这不是芳泽吗?”

静谧许久的听筒那头再度传来青年的声音,他刻意提高了音量,每一个字都很清楚,每一个字里都藏着危机。

“频道里的全员!”原田大呼,“芳泽跟冲田都在熊泽那里,准备包围目标!”

 


“我进来了啊——”

阿伏兔步入没开灯的客厅。如今他每天去年轻的上司那里报道都要做足心理准备,以防对上各种极端人格:刻薄的,亢奋的,现场上演avi的,本来就阴晴不定的人迷恋上谁可不是更加神经质了吗。

海风将窗户吹得哐哐作响,被暗暗吐槽的人于广阔的夜幕中久立不动,留给他一个背影,明明风华正茂,多看几眼竟能窥见几分寂寥。

他顿了顿,开口道:“大小姐今天去逛了……”

“不感兴趣。”

“那,晚上吃什么?”

话音刚落阿伏兔就没机会考虑这个问题了。平常不怎么响的电话发出呼叫,那并非私人通讯,而是组里的紧急连线,不遇大事不会启用,更别说打来的还是现在应该跟着医学生的那队人……总长不是说过关于医学生的事情他们得直接跟他本人汇报吗?

“你们最好带来点好事啊?”

“副团长,目标被带到了都筑,已经叫周围的兄弟都过去了,但是不太顺利……住吉会的人在这里。”

意思是感觉不太好,请求指示,但不太敢跟神威说所以先来问他。阿伏兔在心里叫苦,朝那个背影道,“总长,那小子……”

“也无所谓咯。”

“啊?”

“总悟不需要我呢,随便他吧。”

海风将几根橙丝吹离发辫,也将热诚一并吹走了。他像是被喜欢的玩具割破了手,所以下决心要将其丢掉。

阿伏兔愣了两秒,对电话那头吩咐:“先不要起冲突,放机灵点,说些好话,比起住吉会我们算初来乍到,就说过两天会正式去拜山头。”

很快,新消息传来:“我们进去了,可……人看起来被转移了。”

啧。阿伏兔压下电话,眼看神威还是没有半分想管的意思。怎么,吵架了?也不是,本来就每天都在吵吧,彻底被甩了?这段时间看着神威追人没追到好脸色他还蛮过瘾的,觉得一物降一物,终于有人治治这跋扈的小子。但他也爱屋及乌,对幼崽的爱护使他顶着气压问:“那个,跟丢了哦?再这么下去也没关系?”

神威总算转头看了他一眼。蓝色冷淡幽深,像他身后的海,是受气受伤后升起的防御和疏离。

“我又没有超能力。现场的人都跟丢了,我能怎么办?”

话虽这么说,万一真出什么事了第一个被迁怒的肯定是我啊。阿伏兔脑袋转得飞快,拨出另个号码,虽然他不屑于用这个办法,先前见神威如此布置他还觉得大动干戈,没想到危机之时也许真是一条出路。「耳朵」说:“冲田总悟被熊泽一德带走了,那个失踪的女生也在。”

阿伏兔摁下免提,“人跟上了吗?”

“有困难,手机信号断了,最后只跟到都筑。”

两边的进度同样卡住。对方匆匆结束通话,阿伏兔被这急转直下的情况急出了汗,“总长——”

嘭。

神威退出阳台,把拉门不轻不重地合上。

客厅一桌散乱的文件,能被风吹动的纸上载着百万的生意,可它们未受重视,被随意压在笔记本电脑下。阿伏兔走到神威身后,见他敲敲打打,开启一个定位程序。停在初始位置久未动过的红点,此刻正在地图上向西移动,进入青叶。

神威盯着那个红点,在静默的尽头出声:

“阿伏兔,我的枪呢?”

 

不该觉得格外具备野兽直觉的人会多虑。阿伏兔在驱车赶路时想。他瞟了几眼副驾驶上坐着的人,对方侧脸看向车窗外,一反常态的安静,无声带来的压力比有形的催促更叫他长踩油门。

不好的预感要兑现了。暗涌化作市郊悬浮的雨云,洒下细密的凉意。红点最终停留的地方不像寿町一带把疮痍写在明面,独栋社区内透出温和的光亮,居民牵着宠物犬从他们的车边走过,目标建筑就是这其中再普通不过的一栋。车库前停着两辆皮卡,视线穿过反光膜撞在一起。真正的极道不会像地痞一样满眼堆笑,他们面相斯文,西装革履,波澜不惊地看着他们走来,打照面时甚至会颔首,互相扫视几眼完成战力估算。

阿伏兔在最后关头拽住神威,“我们的人不少,你确定要亲自露面?”别人就算了,长这么张脸出来混还真不知道该说方便还是不便。

“阿伏兔是不是搞错什么事了?”他的提醒换来神威莫名其妙的一眼,“我有说要交涉吗?”

对面领头人的一句“阁下有何贵干”才讲出几个音节,神威已经出手,拳风比五月的阵雨凌厉。躯体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至此事情再无回旋的余地。说实话住吉会给阿伏兔的感觉很不好,神威一家的战力都不是开玩笑的,但横行霸道不等于穷凶极恶,瓷砖反射的白炽光线冷得阴邪,这里唤起了他的记忆,关于真正的恶道应该是什么样子……

探照灯下,栗色发丝被血染红了一缕又一缕,在苍白的面孔边汇成小洼。机械触手检测着体征,却又似毒蛇吸食性命。

本该持刀行凶的人平躺着任人宰割了,目睹肆意不驯被折断的冲击比被枪口对准更大。一路冲在最前面的人显然也被撼动,他停顿的刹那间阿伏兔猛然发觉了自己更该关心的问题——

等等,不能。

“别下死手!等等,你不能——”

不能越过那道线。

“你不能杀人,神威!!”

 

……

 

眼睫扇动,炫目的红从虹膜涌出,如蝴蝶破茧,带着疼痛。

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凶器和肉身碰撞,回归墙壁地面发出闷响,失去意识的人并不会害怕子弹擦着鼻尖飞过,恍惚间只见一抹橙红舞动,那是死神的焰火。

眼睛上的钢丝被很稳地取下,天地倾倒,他被粗暴地抗起,“没事了哦。”耳边有人说。

“没事了,我来了。”

他终于可以彻底闭上眼。

 

雨下大了。

已经数不清看了多少次时间,信息和电话都石沉大海,冲田三叶站在窗边望着雨落石台,过去她从不需要操心晚归这种事,是某种未知感化作担忧袭来。

就在这时有人慢慢登上长坡,走进了她的视野。紫伞撑开,红裙下摆飘扬,来者走到门前,门铃响起。三叶打开门,见伞沿下露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初次见面,我是神乐,神威的妹妹——他说这样介绍就可以了?”

“你好,请问……?”

少女从眸光到嗓音都清澈明丽,她犹豫了极短的时间,而后一口气道明了来意:“比起没用的税金小偷突然找上门,神威说我来打招呼会好一点,总之就是——冲田总悟已经没事了阿鲁!”

伞面倾斜,雨珠滚落,她迈入光中,朝她扬起暖洋洋的笑脸。

“完——全安全,不会有事了,坏人也都被收拾了!”

 

 

冲田总悟醒来的时候,前一晚发生的一切都已落幕。阴雨天光线不强,让人难以判断时间,他只觉得睡了好久。一转眼,同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不同于童年摔下楼梯时焦急掉泪的模样,时空这头的她平和地微笑,没有表露半分怯懦。

“辛苦了。”三叶拨了拨他的额发,“小总,欢迎回来。”

五感和知觉回归,冲田知道自己没事,但真正看到姐姐的面庞时他才安心下来。“抱歉。”他说。不是因为与死亡擦肩所以服软,是因为她的勇敢而温顺。

“小总没必要道歉。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眨了眨左眼。

“没有。”

“我去叫医生来。”

冲田需要转动脑袋才能做到环顾一周,临近的窗户拉着窗帘,他没看到任何镜面,只能伸手通过触碰去了解自己的右半边脸。纱布阻隔视线,造型臃肿,但除了皮肉缝针后的拉扯感外没有太痛。他迅速做好了心理建设,面对医生的宣告时平静得可以。

“冲田君,感觉怎么样?”

“还行。”

“我们已经给你做过全面检查了,你的这个……”

“您直说吧。”

“眼睛,没有事哦。”医生和蔼道,“角膜轻微受损,没有严重到会影响视力。眼周挫伤可能会留疤,之后要仔细涂药做好护理。”

三叶捏了捏他的手心,“太好了呢。”

他嗯了一声。 

到底还是年轻有资本,冲田在医院躺了半天后就觉得自己可以下楼打个球什么的。他不想被当作死里逃生的病号围观,结下孽缘的警部再见面时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他土下座。

“冲田君,冲田小姐,非常抱歉!”

原田右之助向姐弟俩结结实实鞠了一躬。是他们办案不力让冲田君涉险,但冲田君也实在是太乱来了之类没用的话说了几段,冲田满脸没兴趣,直到“要不是……可能就”的句式出现,他垂下视线隐藏动容的痕迹,为什么这些大人不能直奔重点?

“熊泽,抓到了?”

“没有。”原田收起夸张的赔礼面孔,沉声道出结局:“他死了。”

熊泽一德身中数枪,警察来到现场时他的血几近流干,地上有道很长的爬行痕迹,猩红的十米路刻下他最后的挣扎,他的医术救不了自己。

原田没说太多,冲田也未从新闻里看见什么,他的论文扉页还印着这个教授的名字,浜医里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熊泽这么疯魔,最后又这么死了——不,还有一个人,芳泽英子知道。

芳泽英子就住在他隔壁的病房。她的情况比他严重,但出于个人意愿,她出院的时间比他早。离开的那天傍晚她来同他道别,同窗六年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的两人,至此有了可能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交集。

当然他们的反应都很淡,芳泽告诉他,“我决定退学了。”

黑发束起,常年阴郁的面孔叠加虚弱,但某种气质开始从根本上改变,她没有遗憾,不觉得浪费,而是迎来解脱。

“那就恭喜了。”冲田很敷衍又很衷心地说。

“我知道……我是因为你所以顺带被救的。”芳泽从脖子上取下一串东西,放在了床头柜上,“我就不说谢谢了,反正你也不需要……”

因药物而浮肿的眼帘抬起,棕黑的眸中闪着微光。

“祝你成为……你想成为的。”

那是个金色的十字,很小,只有指甲盖大,金属链因为戴了很久已经被氧化锈蚀。冲田没管它,是三叶将它好好收了起来。

 

事发后五日,浜医里才浮现「熊泽教授出事了」的传闻。原田无暇再出现,冲田知道这个案子远远没有结束,一个黑市医生的身后站着无数迫害者和被害者,因为牵扯面太深太广,它什么时候会被公开都很难说。电视新闻里反复在播的是最近广受关注的食品投毒案,市民因为摆到台面上的恶意而恐慌,他们无从发觉恶魔的生息就在身边,也不知道自己的咒骂和鞭打可能在孵化恶魔,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大多数人对于人世间的理解还太少。

冲田不知道那个本想捅向他的女子是谁。凭借解剖室里的几眼,他推测他们差不多大。别人叫她行凶者、嫌疑人、大体老师、受害者,但它们没有一个是名字,没人知道亡却前她的本名。他随口问了一句,齐藤说如果查到了会告诉他,但他们都默许这大概率是会不了了之的谜题。

“那天的现场。”冲田又问,“除了死掉的熊泽,还有发现什么吗?”

「没有zzz」齐藤给了很干脆的答案。

「那边世界的人,是不会等到我们来收拾残局的zzzz」

 

阵雨周过去,初夏新生的太阳灿烂无比。冲田总悟回到家,对着镜子解下绷带。伤口已经拆线,2cm的伤疤横在他的右眼皮上,眨眼时会痛,痛感不强,习惯以后他就忘了,但它会在每一次他面对镜中的自己时出现,提醒他,他做了什么样的事。

他向三叶说明了前因后果,并保证不会有第二次类似的冒险。三叶叹道,“为什么会有第一次呢?”

“如此鲁莽不计后果,不像是小总的判断呀?”

是啊,为什么呢。

案件告一段落,三叶也不再追问,冲田落得清净——是有点太清静了。之前他觉得烦得不行的人,居然一次都没有再来骚扰过他。

“等过两天姐姐的复查结果出来就订票吧,行程我已经安排好了。”去浅草的计划延后一周,冲田轻喃,“抱歉,姐姐,这次都没能陪你去检查。”

“不用歉疚哦。”三叶笑得明媚,“有人陪我去了呢。”

“谁,西乡?”

“嘿,是新朋友。”

冲田“欸~~”了一声,语调拖长,同从前一般慵懒,将自己的心神不宁掩盖得很好。

总感觉忘记什么事了……他想了许久,想到书本拿倒,想到茶水溢出杯子,终于在入夜后的某个须臾间猛地想起。

“……姐姐我出门一趟!”

“欸欸欸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

 

晚风是咸的,海洋的气息。冲田总悟第一次主动走进这座临港的公寓楼,安保系统健全,没有门禁卡的他无法进入。但这不是什么能难住他的问题,他摆出一张乖巧无害,总之可以用各种美好词汇形容的脸,对着门卫拜托道,“抱歉抱歉,我从外地赶来想给女朋友一个惊喜,可以麻烦您给我开下门吗,这是我的证件。”

脑袋一热跑过来,万一人家正在黑社会派对中呢?冲田进入电梯后开始犹豫。但犹豫消退的速度就跟电梯上行一样快,冲田总悟不会做后悔的事情,他相信他现在没有来,以后才会后悔。

悬在门前的手戳向门铃。一下,两下,事不过三,等过几秒,门开了。倒霉副手几日不见胡茬满脸,看着一点也不喜庆。但见他出现,他无奈地笑笑,侧过身让他进去,自己留在外面把门轻轻合上。

屋子里烟雾缭绕的。冲田皱眉,被迫吸了几口二手烟。要找的人站在阳台上,尼古丁的味道掩盖了对方原本的气息,这让冲田很不满。当然眼下好像轮不到他不满,月意朦胧,杀意倒很清楚。

“……”

“生气了?”

“气到哑巴了?”

“喂。”

啧。他好像是在对一个望海雕塑讲话。而这雕塑也太漂亮了,很适合夜晚薄薄的光,尖锐锋利的部分依旧棱角分明,但不会扎伤他。蓝色其实倔犟又孤独得要命,别人都无法理解无法匹配,但是他可以。

我可以。

冲田再次开口,“神威!”

他很少叫他的名字,除去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呼唤。而那些呼唤传达到了,兑现了。

抵达了。

“……我不能生气?”

被叫得受不了的人转头,望见一张根本没觉得自己有错的脸,包括那道眼睛上的疤。神威更生气了,蓝色里有什么澎拜的东西要涌出来,但冲田没给他再讲任何话的机会——

“我是因为知道你能找到我,所以才那么做的。”他说,“可以生气啊没人不让你生气,只是最好别在今天。”

冲田倔强地望着他。

“笨蛋也要生日快乐。”

“……”

其实到这里就差不多了,这已经是冲田讲好话的极限,而且他能感觉到神威周身的杀气散了大半。但是有件事冲田也鬼使神差地做了,死里逃生后他发觉很多顾虑根本没所谓。

就当是生日礼物了。他想。

就当我见色起意。

他毫无征兆地凑过去,贴上那两片再也讲不出什么有用的话的,柔软微凉的嘴唇。

 

神威呆住。

完好的红眸,印着他的怔愣。

他送给了他一个吻。




第一案:闇医者·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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