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息

我还没有去过威尼斯

【银魂刑侦/威冲】没有不存在死亡的房间 04

前序:《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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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阿伏兔拎着两只烤鸭进门,发现神威居然还醒着。加厚的遮光窗帘张开,公寓里漆黑一片,公寓主人横躺在沙发上,听闻动静扭头看了他一眼,光线从青白的脸上晃过。

“门关上。”神威冷声道,“刺眼。”

“大白天你把家里弄得跟地窖一样,还刺眼?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该睡觉了?你姑且是个地球人啊总长!”

阿伏兔忍不住叨叨,但神威塞着耳机压根听不见。他想要坐近些,刚迈了几步就撞到桌角,他心想这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伸手拽掉神威的耳机线,“找人的事情交给云业他们就好,你没必要不睡觉吧?”

“如果是随机杀人,我会去哪里杀?”

“哈?”

“回答问题。”

“……就,大街上?”

“对啊,大街上。随机杀人去公共场合就好了,大街上,电影院,车站,地铁……或者学校,共通点是受害者远不只一人,既然都要大开杀戒了,只杀一个人怎么会满足?”

神威坐起身来,声音如这幽暗房间里的游魂。从他口中听到杀来杀去的词可不是个好预兆,阿伏兔顺着他的思路,“你是说,那小子学校的事情不是随机的?”

“准确来说是「实验室」的事情。空间太具体了,那栋楼根本没几个人在,如果是我想在学校杀人我会选图书馆呢。犯人大概率是有针对性地选好了时间地点,也选好了特定的人,但神山俊彦的背景比阿伏兔小学时写的日记还无趣,为什么要攻击他?”

“我小学根本不写日记啊喂!”

“只有两种可能。”神威说着向他倾斜,“一,是跟实验室有关的人做的,二,是要对跟实验室有关的人做什么。一米七出头的20代,身型消瘦后背受伤左脸颊有烧痕,最后消失在寿町一带,应该没有很难找吧?我把活派给你,你派给云业,然后现在四十八小时过去了没有结果……你问我为什么不睡觉?”

咣!

铁钳一样的手倏地卡到喉间,阿伏兔被重重放倒在茶几上,震得他懵了两秒。蓝眸中渗出黑暗也无法吞噬的寒光,“废物警察也好,你们也好,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呢。”

窒息间阿伏兔从嗓子里挤出了几个音节,刚开始他确实被神威说得于心有愧,自觉这回办事不力,但很快他转念一想,这人根本就是在迁怒他吧?

“咳……你,亲眼,见过,不是也……咳咳咳咳……”

神威加大力气,大到阿伏兔觉得不反抗不行了的时候,他又松了手。

“是呢,跟那个人打过照面的我也没能找到,真叫人生气。”

眼睛适应黑暗后,阿伏兔能借着门缝透来的微光看清东西,比如神威又躺回去,把脸埋进沙发角落,只留一团海藻般的长发对着他。没有上手把他拽成秃子的我可真是菩萨心肠,阿伏兔边咳边叹气,“你至于担心到这个程度吗?就算是针对实验室的人,也不一定是针对那小子吧。有了前车之鉴,学校安保也加强了,我们也放了人盯着……”

“我有不好的预感哦。”

神威恹恹的语气听得阿伏兔噤声了片刻,能让这没心没肺的混球忧虑还真是稀奇,“听说昨晚有人吃饭吃到后面打起来了,那么宝贝他干嘛还揍他呀?”

“是总悟不好,他问我为什么找上他我就说了,然后他就翻脸了,我也很委屈呢。”

“是是是你委屈……等等你说了?之前在吉原的事情?”

神威默认,换来阿伏兔更大一声“啊?” 这种事情不能说的吧,“你有没有常识啊总长?正常人谁会信啊!?”

“你们所谓的正常人都太狭隘了呢,明明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神威打了个哈欠,轻喃着,“所以凶手小姐到底躲到哪里去了呢,警察和你们还有我本人都找不到,那基本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是什么?”

不再有回应。

神威睡着了。

 

“基本可以排除随机作案的可能性,把关注重心放到医学院的师生身上。”原田右之助主持会议,白板上列下了以「神山俊彦」为中心关联到的十几个名字,走访两天后探员们带回了不同的消息。

“神山俊彦的父母在高座郡老家,背景很干净,没有债务或仇家。神山本人是优等生,在校期间没有跟人起过冲突,但学生中有个传闻值得注意——他有个心仪对象。”

“对方的背景不简单?”

“是「冲田总悟」。”

原田的眉梢一跳。一桌探员交换着眼神,“ANTI?”

“有这个可能。”

“但他本人否认了。”

“否认了?”

“对。他否认了对冲田总悟抱有恋爱感情,个人推断他不想将对方卷入案件中来。”

“现在的孩子啊……”

“说到这个冲田总悟,同窗对他的评价完全两极分化,有人说他理性,从不参与与己无关的事情;又有人说他恶劣,有霸凌他人的过往。最重要的是他与雷枪相识,我觉得他很可疑啊……”

“这两人放到最后再展开。”原田说,“还有别的人值得注意吗?”

“芳泽英子。”另一探员举手,“同届学生中唯一会延毕的女生。离异家庭,兄长跟父亲生活,她跟母亲,母亲去年改嫁了,而她还保持着旧姓。芳泽性格较为阴郁,在校期间独来独往,同窗对她的态度都有点……怎么说,畏惧?说是在实验课上举止怪异。深入挖了一下发现她有躁郁病史,正在查用药记录。”

“体型对得上?当晚她有不在场证明吗?”

“体型还真对得上,而且监控录像显示,她当晚就在事发的那栋楼里。她自称是在地下一层,但通过学生们都知道的某个特殊通道上楼,是不会被监控捕捉到的……地下一层是,存放「大体老师」的地方。”

特殊通道是——运尸专用的电梯。

一时间席间寂静下来,原田盯着资料上的两寸照片,长发女生漠然地看着镜头,一单一双大小不一的两只眼倦怠又空茫。

“如果真的是她,神山会认不出来吗?就算不熟,好歹也是同窗……易容?”

“神山高度近视,当时眼镜弄掉了,连袭击者是男是女都不能确定。”

“延毕是主动还是被动?”

“她自称主动,但助教说是教授「熊泽一德」建议的——来自高知家庭的男性教授,父母和妻子都在医疗体系内。熊泽一德十年前在绪方医院担任眼科主任,后来退下前线,转来教书育人,学院内评价良好……暂且没找到值得深入下去的疑点。”

“找芳泽验下DNA,比对窗户玻璃碎片上的血迹。寿町那条线怎么说?”

“依旧没有找到符合神山描述的人。寿町那一带……低保区,太混乱了,很多非法住宅,传言最近住吉会也在那边活动,查起来有点,呃,麻烦……不过我们发现:雷枪的人也在寿町。”

“雷枪不是在新港?”

“是。但他的手下这两天频繁出入寿町,行事风格张扬,目的不难问到——说是在找人呢。听描述,就是神山描述的袭击者,而且他们确定是女性。”

「找人」啊……迷雾中那双令人难忘眼睛骤然向他看来,眼尾带起嘲弄的笑意,蓝色神秘冰冷,闪动极具刺穿力的精光。

“先不要分散精力跟雷枪那边起冲突。”原田拧了拧太阳穴,“说白了他想干掉一个学生肯定会做得比这次事情干净利索得多,也许他出现在现场真的是巧合……”

 

简报会开了一个多钟头才结束,原田在探员们涌向杯面的时候去贩卖机买了两盒百奇,乘电梯下行至负二层,气温骤降,他哆嗦了一下,走进法医办公室。

这一层基本没有活人出入,房门敞着,帮助他们屡破悬案但性格怪异的法医睡在一张破皮沙发上,毯子盖过脸,露出一团乱糟糟的橙发。房间地上铺满各种尸骨照片,视觉效果实在惊悚,原田没地方下脚,只能停在门口敲了敲墙。

“齐藤兄,齐藤兄~~”

“拜托啦,醒醒。”

齐藤只有手和胳膊动了,不知从哪抽出来一面白板,画了个问号。

“冲田总悟的事情,我还有些想问的,方便吗?”

鲜红的眼睁开,眸色跟冲田很像。原田无奈,办案中最忌讳携带私人感情和主观臆断,但不知为何,他对冲田始终怀疑不起来——就是因为齐藤吗?两年前去浜大办「安全知识讲座」那次这人根本是去梦游的吧,偏偏就跟后辈冲田认识了,现在已经熟悉到齐藤允许其走进解剖室的地步,之前他就知道有这么一号人,没想到就是这个「冲田总悟」。这小孩挺招某类人,就连远在东京的真选组也……

「还要问什么?」

齐藤举着白板在他眼前晃了晃。

“浜大那个案子,被袭击的学生据说对冲田君有意,你有听他提过吗?”

「有zzzz」

“嗯?怎么说的?”

「请他泡过福尔马林zzz」

“……”

「如果真是冲田做的,不会被发现的zz」齐藤慢慢地写,「一根骨头都发现不了z」

这排除嫌疑的角度还真是……余光不经意瞥见脚下一张照片上的巨人观,原田喉结滚动,“顺便,无名尸案有进展吗?”

渔船从海里捞出来装尸体的箱子什么的,他们最怕遇到。水泥罐填海的黑道复古风永不过时?齐藤摇了摇头,停顿顷刻,又点了点头。

原田看他在白板上一笔一画道——

去查查……黑市。

 

 

美工刀呲啦一声推出来,咯吱一声收回去,继而再呲啦一声推出来。

冲田总悟盯着眼前的人,默不作声把论文从右手换到左手。

芳泽英子乌黑的长发中分开来,遮住了两边脸颊,白色长裙垂到脚踝,活脱脱一个从楼下某房间里走出来的贞子。她看着他,眼白泛着血丝,又是哭过的模样。「又」。之前冲田偶然撞见过一次,芳泽独自在实验室里对着血肉模糊的兔子掉眼泪。

他们对视,红眸冷淡,黑瞳厌怠。

“挡路了。”冲田说。

“熊泽不在。”芳泽没有要让开的意思,“正好……冲田君有空吗?有些事。”

眼下的场景换做任何同窗铁定都会说「没空」然后尽快远离。但冲田总悟的某根神经已经被挑动,或许是被她正流血的手。

他居然接话,“什么?”

“二年级的解剖课,缺人看着,TA临时病假,但是他们今天必须做,刚刚上来找人了……冲田君可以的吧?熊泽很信赖你呢。”

冲田默了两秒,“看着就行?”

“嗯,要先去楼下,运一下「老师」。”

芳泽身后,熊泽教授的办公室门关着。冲田没有多犹豫,转身朝运送大体老师的专用电梯间走去。芳泽跟了上来,手中的美术刀依旧呲啦呲啦地响。

电梯门在冲田眼前闭合,他和芳泽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口吻寡淡:“不管你要杀人还是自杀,别在我眼前做。”幽暗的视线转向他,听他评价道:“天天被警察问很麻烦。”

“冲田君……果然,你不会有感觉呢。”芳泽浅浅地笑了,“记得我们二年级的时候,打开硬脑膜需要兔子保持清醒,所以麻药打的不是足量,兔子们在嚎叫,大家都下不去手,但是冲田君很果断……用针挑断青蛙脊柱的手法也很好,看着白鼠被打药疼到痉挛,只有你能准确数出痉挛数……”

“下不去手就不要做外科了。”冲田打断,“六年下来大家也都能在见完「老师」之后去吃饭了。神山一年级的时候快把胃酸全吐出来,现在不也面不改色?”

他清晰地念出「神山」的名字,回望芳泽,并未窥见任何波澜。

电梯抵达地下,一股尤为刺鼻的药剂味在空气中弥散,永远不会让人习惯。两人走向存放大体老师的房间门口,有三个学生正等在那里,看到冲田仿佛看到救星。

“冲田前辈!”

咯吱。芳泽把美术刀刀片收了回去,将手收进口袋。

登记无误后,他们把「大体老师」推了出来:在过世8小时内急速冷冻到零下30℃,现又复温到4℃的遗体平躺在金属床上,马上就要被开膛破肚。

来到解剖室,冲田戴上口罩手套,披上无菌服,抱着手臂靠在墙角。大家低头致敬五秒,开始动作,他看了一会儿,视线越过手术刀上的光点,落在大体老师平展的眼皮上。

是什么样的人会愿意捐献遗体来供人研究实验呢?这个问题他们多少都想过,冲田也不例外。那些被切得乱七八糟的人体组织被火化,还好的部分就做成标本试教,谁会愿意自己的身体落得这样的下场:赤身裸体,展露身上好的坏的所有细微的痕迹,暗示那些再也不重要了的故事。持刀的人会呢喃着评价:“这种痕迹是怎么弄的?”“她生前过得不好呢”,而她也不会再感到难堪。个中悲喜,她只能讲给鬼神听。

冲田总悟在齐藤终的法医室里见过很多死亡,也在实验楼里做过与刽子手同样姿势的事,没有不存在死亡的房间,有区别的只是目的和价值。但生命和理想,无论哪一种都不是能用目的和价值衡量的。

冲田开始放空,面对「死亡」他能做到平静自持,但其实他知道不是的,他并非不会有感觉,他的平静仅限于这份死亡无关他的在乎。

寂然的注视中,芳泽英子一直在。这场解剖气氛诡异,渐渐的,除了必要的交流,学生们也不再说话了。打破沉默的是冲田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一旦开始就没打算要停下,冲田掏出来看了一眼,号码陌生,而他立刻就猜到是谁打来的了。

拒接对于会死缠烂打的家伙没有意义。冲田稍稍侧身,摁下接听。听筒那端传来一声“总悟”,充满磁性的声线中带着从没听过的轻软,那是刚睡醒的模糊。

这一秒的心悸剧烈到令冲田诧异。没好气的质问卡在嗓子里,他压低声音,“干什么。”

“唔,我想了想,姑且还是问你一声好了,你周围有什么20代左脸颊上有烧痕的女人吗?”

“没有。问这个……”

话说一半消失了。

 

神威等了几秒,“总悟?”

“为什么这么问?”

“是那个袭击蠢货的人,我觉得——”

嘟——嘟——

神威眨了眨眼,电话被挂断,他望着屏幕超不满的“喂!”了一声。

阿伏兔从厨房伸头,“这么快就醒了?吃烤鸭吗?对了,你别话说一半就睡着啊实在让人在意,「警察和你们还有我本人都找不到那基本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是什么可能?”

 

冲田总悟后知后觉自己在颤栗,好像浑身的血都冷了。他盯着那位大体老师,那具新鲜的尸体——枯黄的头发凌乱地拢着那张脸,一道毁容级别的烧痕横在左侧。

 

“那还用问吗?”

神威偏过脸,半面金光,犹如神祇,在须臾间眨动着悲悯。

“就是已经……死了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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